青云山脚下的小镇信息芜杂,于李长青而言,不过是管中窥豹。欲知此界风云,还需亲临其境。他并未显露神通,只是如同寻常访客,沿着那通往青云山门的漫长石阶,一步步向上而行。
石阶陡峭,云雾缭绕,越往上行,灵气愈浓郁精纯。沿途可见不少青云弟子御剑往来,衣袂飘飘,仙风道骨,见到徒步而行的李长青,大多只是投来好奇一瞥,并未阻拦。青云门作为正道魁,气度恢宏,只要不是魔教妖人,寻常访客亦不禁绝。
行至半山,前方出现岔路,通往不同的山峰。其中一条岔路相对平缓,石阶也略显陈旧,通往的山峰看起来不如其他六峰险峻奇绝,灵气也稍逊一筹,但胜在清幽宁静,隐隐有炊烟升起,带着几分人间烟火气。
“大竹峰……”李长青神识扫过,已知此峰之名。乃是青云门七脉中较为式微的一支,座田不易,修为虽高,但性子有些……不拘小节。门下弟子不多,似乎还有个刚入门不久的……张小凡。
心念微动,李长青便踏上了通往大竹峰的石阶。
与大路相比,这条小径更为幽静,两旁是茂密的竹林,风吹过时,出沙沙的声响,更显清幽。行至峰顶,视野豁然开朗。几间简朴的屋舍依山而建,一片空地上,一个身材肥胖、穿着青云弟子服饰的少年,正满头大汗地挥舞着一把与他体型不甚相称的柴刀,费力地劈着柴火。旁边,一个面容憨厚、眼神略显木讷的少年,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一个药罐,罐中散出淡淡的草药清香。
正是大竹峰弟子宋大仁与刚入门不久的张小凡。
宋大仁见到有生人上山,停下手中动作,擦了把汗,走上前来,拱手道:“这位居士,不知来我大竹峰有何贵干?”他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中带着审视。大竹峰平日里少有外人来访。
李长青还了一礼,淡然道:“山野之人李长青,游历至此,见此处清幽,特来叨扰,不知可否讨碗水喝?”
他气息内敛,如同凡人,但那份然的气质却难以完全掩盖。
宋大仁修为不高,但也觉得眼前这人有些不凡,不似歹人,便点了点头:“原来是李居士,请随我来。”
他引着李长青走向那几间屋舍。张小凡也好奇地抬起头,看了李长青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继续照看他的药罐,显得有些内向怕生。
行至屋前,一个身材矮胖、穿着邋遯道袍、头乱糟糟的中年道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竹椅上,手里拿着个酒葫芦,眯着眼睛晒太阳,正是大竹峰座田不易。
“师父,这位李居士路过,想讨碗水喝。”宋大仁恭敬禀报。
田不易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李长青一眼。这一瞥之下,他原本慵懒的眼神骤然闪过一丝精光!以他上清境的修为,竟丝毫看不出这布衣少年的深浅!对方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却又隐隐脱其外,这种感觉,他只在掌门道玄师兄和几位座身上感受过!
此人绝不简单!
田不易放下酒葫芦,坐直了身子,脸上那副惫懒神情收敛了几分,沉声道:“既是客人,便请坐吧。大仁,去倒茶。”
宋大仁应声而去。
李长青也不客气,在田不易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位大竹峰座。田不易修为在此界已属顶尖,根基扎实,只是似乎困于上清境多年,难以突破太清之境。
“阁下似乎并非寻常游历之人吧?”田不易开门见山,目光如炬地盯着李长青。
李长青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田座觉得,何为道?”
田不易一愣,没想到对方会问出如此玄奥的问题。他皱了皱眉,沉吟道:“道法自然,修真炼气,以求长生,庇佑苍生,便是我青云门之道。”
“长生,庇佑苍生……”李长青轻轻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劈柴的宋大仁和熬药的张小凡,语气平淡,“然长生路上多枯骨,庇佑苍生……有时亦是因果缠身。田座觉得,此道,是束缚,还是脱?”
田不易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性子虽有些粗疏,但并非愚钝之辈,自然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机锋。此人竟在质疑青云门的立派根本?
“阁下此言何意?我青云门乃正道领袖,斩妖除魔,护佑黎民,此乃天经地义!何来束缚之说?”田不易语气微沉,带着一丝不悦。
李长青并未争辩,只是端起宋大仁奉上的清茶,抿了一口,赞道:“茶不错。”
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看向田不易,淡然道:“道无高下,唯有不同。田座之道,在于‘承’与‘护’,承继青云道统,护佑门下弟子,乃至天下苍生。此道无错,然,可曾想过‘破’与‘立’?”
“破与立?”田不易眼中精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