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彻底停了。
天光渐亮,虽然还是阴天,但已能看清前方的路。
废弃的厂门就在不远处。
“张哥,”
李刚边走边喘着粗气,问道,
“你说…刘红梅和她孩子…现在算是…安息了吗?”
我看着雨后显得格外空旷荒凉的厂区,感受着空气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正在消散的悲凉气息,缓缓点头:
“怨气源头的妖树已毁,罪魁祸魂飞魄散,她们的残念也亲手了结了因果…应该是…安息了。”
陈斌沉默了一下,低声说:
“那王铁柱…他爹造的孽,他其实…”
“他是受害者,也是被利用的工具。”
我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槐神第一个找上他,不仅因为他是王福生的血亲,更因为他心底的贪婪和邪念被放大了。
他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惨重。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真相太沉重,对活着的、不知情的人来说,不知道反而是种仁慈。”
李刚闷闷地嗯了一声:
“便宜那小子了!不过…算了,人都那样了。
张哥,这次多亏了你!
还有…还有刘红梅…最后帮了大忙。”
“是啊…”陈斌也感慨道,“没想到…最后关头…”
我们不再说话,默默地走向大门。
身后,那片被焚毁的槐树之地,最后一点金红色的火星也彻底熄灭。
只留下一片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焦黑痕迹,仿佛一切罪恶都被地火净化,深埋地底。
外面是一条荒废的土路,远处能看到模糊的城镇轮廓。
“总算…出来了…”李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张清明,”
陈斌突然看向我,眼神认真,
“回学校后,我想跟你学点东西。画符…或者…能自保的就行。
我…我不想再像这次一样,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目光落在背上的林薇薇脸上,带着后怕和坚定。
我看着他,又看看李刚同样投来的、带着期待的目光,疲惫地笑了笑:
“行。不过龙虎山的规矩…先从打坐练气开始吧,很枯燥的。”
“枯燥也比等死强!”
李刚咧嘴一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走吧,先找车,去医院。”
我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公路。
就在我们相互搀扶着,即将踏上那条通往外界、通往生机的土路时。
趴伏在李刚背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林薇薇,眉头忽然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蠕动了一下,出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音节:
“…娘…?”
声音轻得被清晨的风瞬间吹散。
走在她旁边的陈斌猛地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脸。
我和李刚也同时回头。
林薇薇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幻觉。
陈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更紧地扶住了我的胳膊,声音有些干涩:
“没…没什么…听错了…走吧。”
我深深看了一眼林薇薇平静的睡颜,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死寂的废弃厂区。
雨后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泥泞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