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只差一步了。
他身侧,沈安宜将自己紧紧裹在厚重的狐裘里,面色在火把映照下显出几分妖异的苍白,眼底深处燃烧着疯狂。
她身边跟着的,正是那个为她献计的红袖,此刻她低眉顺眼,微微垂首侍立一旁,嘴角似乎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轰——!”
一声巨响,檀木门扉被一剑破开!萧文轩踏着木屑迈入内殿,对着龙榻方向躬身行礼,声音刻意拔高:“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而后,他猛地抬头,淬毒般的目光直刺皇后,厉声喝道:“皇后勾结奸佞,意图谋害父皇!儿臣不得已兵谏护主!”
“你萧文轩,你个乱臣贼子!”皇后李氏右手成指悬在半空中,身躯因愤怒猛然一晃,发间金丝鸾凤钗因她动作而剧烈震颤着。
她脸上褪尽血色,那双惯常含威的凤眸此刻赤红如血,死死钉在萧文轩脸上,似要将他那副虚伪的皮囊洞穿。
“轩儿!”万贵妃美眸一亮,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急步上前立于萧文轩身侧,华服拖曳,如胜利者般扬起下颌,轻蔑的视线落在皇后身上。
萧文轩只是淡淡点头示意,目光如钩牢牢锁定在龙榻上那个威严的身影上。
“父皇,您受惊了。”萧文轩挺直腰背,将染血的长剑锵然拄于地面,声音恭敬,眼底的得意却几乎要溢出来,“逆贼已清,请父皇安心!”
“逆贼?”明德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如炬,“朕看,最大的逆贼,此刻正站在朕的面前,身披甲胄,手持利刃!”
萧文轩脸色骤然剧变:“父皇何出此言?儿臣”
“住口!”明德帝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茶壶杯盏应声跳起!“萧文轩!你以为你勾结沈氏,私调禁兵,逼宫篡位,朕就全然不知吗?”明德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垂首的红袖抬起了头,她脸上那惯有的谦卑顺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嘲讽。
她从容地向前一步,对着明德帝规矩地福了一礼,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全然陌生的质感:
“奴婢红袖,为替被她害死的姐姐报仇,潜伏沈小姐身边多时。沈小姐欲谋害萧世子、不甘入宫、私通三皇子、乃至最终怂恿老将军默许谋逆桩桩件件,奴婢已拿到确凿证据。”
“你红袖?!你你说什么?!”
沈安宜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这个她最信任的婢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她瞬间明白了,从头到尾都是有人精心设计、步步操控!那个为她“出谋划策”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贱婢!你竟敢如此害我!你不得好死!”沈安宜失声尖叫,形若疯癫,猛地扑向红袖,狐裘散乱。
红袖只是微微侧身,便轻巧地避开,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她,目光依旧平静地看向明德帝。
明德帝眼中寒光更盛,他没有看红袖,而是死死地盯着额头沁出冷汗的萧文轩和浑身抖若筛糠的沈安宜:“你们以为,你们赢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殿外,瞬时再次响起震天的喊杀声,那声音很快又被铿锵整齐的脚步声取代!由远及近,迅速将紫宸殿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围住!
一道悦耳的女声自殿外传来:“臣女姜玉姝领京安军众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逆贼萧文轩、沈安宜及其党羽,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是真正的玄甲精锐!人数远超三千!
萧文轩脸上的狂喜彻底碎裂,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握着剑柄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拿下!”明德帝厉声断喝!
殿内阴影处早已埋伏的暗卫瞬间如鬼魅般暴起,扑向萧文轩!叛军瞬时群龙无首,又见大势已去,外围已被真正的铁军包围,顿时军心涣散,纷纷弃械投降。
万贵妃看着被暗卫扑倒、狼狈挣扎的儿子萧文轩,美眸中光彩尽失,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不——轩儿!放开我儿!”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却被身旁的太监死死拦住,华丽的宫服在挣扎中凌乱不堪,金钗步摇散落,状若疯妇。
而皇后李氏,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此刻终于断裂。她身体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全靠身旁心腹宫女搀扶。
她大口喘着气,用那双盈满泪水却含着刻骨恨意的凤眸,死死落在万贵妃和萧文轩身上。
看着她们此时的狼狈模样,她眼中满含快意,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稍纵即逝的弧度。
沈安宜眼睁睁看着萧文轩被暗卫死死按在地上,听着殿外那道前世今生都缠绕她的轻灵嗓音,终于彻底崩溃。
姜玉姝一身素衣,领着俞勇,身后跟着杀气凛然的数千京安军众人,立在殿门外。
待叛军全部就擒,她这才神色从容地踏着沉稳的步子迈入殿内。
沈安宜死死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眼里布满血丝,崩溃大喊:“他将兵符给你了!他居然将兵符给你了!啊——!”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似是气急攻心,身体就如断线木偶一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狐裘散开,像一朵骤然凋零的花。
众人皆是一愣,并不理解沈安宜为何见到姜玉姝会如此激动,甚至于逼宫失败也无如此大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