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很高,她高一刚进班时排倒数第十三,其实中考结束原本没打算来普高,她从小学起学画画,是奔着美术高中去的。哥嫂和爸爸都同意她学美术,只有韩佩琳一个人固执地不同意。
在他们家,韩佩琳拥有一票否决的特权,十七年里,她有很多想做的事全夭折在这一张特权票上,想反抗,但白纸一张的社会阅历和那张特权票带来的压制感让她清楚地知道,反抗没用。
韩佩琳觉得学美术没什么前途,而且这玩意烧钱又不接地气,还不如考个好大学,将来考编考公拿铁饭碗,安稳妥当地过这一生。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欢,想要成功的欲望才会十分充沛,叶书音从小开始学美术的契机却不是因为自己喜欢。
但架不住她的倔脾气,以及两年来天天撒娇软磨硬泡和叶向安的助攻,韩佩琳最终还是松了口,但有条件:高二第一次月考必须在去年一本线以上,并且以后每次月考都不可以低于一本线,而且不可以天天去画室,只有周五下午到周末可以,等差不多学完所有文化课再去集训。
其实这个条件对叶书音来说有点苛刻,理科生的本科一批分数线544,她高一成绩最好时也才470分上下。
韩佩琳觉得她不会一下子进步那么多,自然也就去不成画室了。
谁知道,叶书音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但是再想反悔也不可能了,和成绩单一起传来的还有已经签字盖章的走读申请。
韩佩琳知道叶书音很有自己的主意,这不是她第一次反抗她,但没想到她这个向来乖巧的女儿居然会这么有主意,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走读申请办下来了。
既然如此,木已成舟,也只能让她先来拿钱去交学费。
半路好友朱悦宁打来一个电话,问她走到哪里了,叶书音回了句马上就到。
朱悦宁是美术生,去画室上课上的比她早,把她邀请到美术班新建的两个群聊里,让她看看群消息。班主任老赵说今晚要人体写生,并特别提醒今晚写生是半裸模特,露上半身,要重点观察骨骼和肌肉。
叶书音回了句收到,转而点开另一个没有老师的小群大致扫了眼。
聊天记录是从两天前开始热闹的。
画室来了个指导教授,阑州人。
阑州的美术在全国数一数二的厉害,多少机构都抢破了头想请阑州的专家来指导。画室能请来这样一位大人物来指导艺考生,实属难事。
然而这种热闹却不是因为请到了非常难请的教授,而是因为教授还带来一个助教。
班长连发了好几个[色eoji],隔着屏幕好像都能看到她的激动:
【啊啊啊啊啊你们走得太快了!刚才教授带助教来报道了,我靠真的巨帅!太帅了!大帅哥一个!特别年轻!感觉跟咱们差不多大!不像是以前那些二十几岁的模特,真的是你们想像不到的那种帅!】
【有照片没?】
【激动得忘拍了,估计过两天就能看到,不来的人有难了!!要是考试考他我能满分考央美[哭]他真的,那张脸真绝,□□也好美好[色]我恨不得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画他!裸的不裸的都画,让他在我面前给我摆各种pose!】
【……班长你好污】
红灯倒数,后面的聊天记录叶书音没再看,收起手机猛蹬了两下车子。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寡淡的人,爱好挺广泛,只是韩佩琳管得实在太严,在她的影响下,就连亲哥叶禹飞也时不时问她有没有在学校谈恋爱。这两尊大佛让她春心萌动的经历比墙还白,早恋这两个字是万万不敢实践的,所以对班长口中的帅哥不大感兴趣,帅哥在她眼里跟石膏人像没什么区别。
但是却对画帅哥很感兴趣。
脸、身形、裸着和不裸着、能摆出的姿势、真实皮肤的触感、筋络肌肉的起伏……
石膏怎么比得上真人鲜活。
……
画室六点半才上课,叶书音交完学费时间还多,她落后了几节课,教材还没领到,笔刷和颜料也不太齐全,把自己的包放到第三教室后到附近的画具店里买了些东西,又准备找家店吃晚饭。
画室周围基本都是美术培训班和卖画具的商铺,很少有餐饮店,叶书音对这附近不太熟悉,往远处逛了大半圈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街,零零散散有几个小吃店开着,结果来的太晚,店里全是人。
排队肯定来不及了,叶书音往旁边巷道里走了走,到尽头准备转身离开时,不经意一瞥,却在隐匿偏僻的角落里幸运地发现一家温岭烫饭店。
叶书音踟蹰几秒,架不住饥饿感,还是迈开步子走过去,即使这家小店的装潢给人的第一印象真不怎么样,但温岭烫饭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店里总不能连这个都做得无法入口吧。
她推开门,店里果然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收银台那里坐了一个男生,好像是服务员,外套搭在椅背上背对着她,正低头聚精会神地看手机,个子挺高,微垂着头,颈项后的棘突凸起,身上的黑t将落拓流畅的身形勾勒出来,绷直的肩膀像一道宽阔的山,店里桌子空间太小他伸不开腿,便把右腿大喇喇敞在过道上,姿态慵懒。
叶书音轻咳了下,说了声点餐。
然而收银台那人并未动。
于是又清了清嗓子,以为刚才那句他没听见,这回声线放大了些,清脆澄澈:“你好,服务员,我点餐,要一份海鲜烫饭。”
服务员依然一动不动,纤长的指节在手机屏幕上游走,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