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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的微光(第1页)

高原上的微光

深秋的福城,天空高远得有些刻薄,蓝得一丝云彩都容不下。阳光明晃晃地泼洒,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却只带来一种清冽的丶不带暖意的刺痛。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安静,粉笔灰在斜射的光柱里无声地沉浮。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牛顿第二定律的公式像一组冰冷的密码,拒绝被我的大脑解读。

“啪。”

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浅蓝色便签纸,被两根修长丶骨节分明的手指推到了我的练习册边缘。是程砚初。他甚至没有转头看我,视线依旧落在自己摊开的竞赛题集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支带着独特银色徽章的黑色签字笔,笔夹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

我迟疑了一下,指尖有些僵硬地展开纸条。是他熟悉的丶略带棱角的字迹,简洁得如同命令:

“秋游报名表,填了。放学前交。”

後面附了一个小小的丶不容置疑的箭头,指向他桌角压着的那张淡黄色表格。

秋游。青海。五天。

这几个字眼像几颗小石子,突兀地砸进我死水般的思绪里,漾开一圈圈微弱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麻木吞没。人群丶长途跋涉丶陌生的环境……光是想象那些密集的目光和可能的窃窃私语,胃里就条件反射般涌起一股冰冷的酸涩,喉头也隐隐发紧。我几乎是立刻就想把纸条揉成一团。

然而,笔尖轻轻点在桌面的声音传来。程砚初停下了转笔的动作,那支带着徽章的笔被他握在掌心,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像是在无声地等待。他没有催促,也没有看我,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周身散发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感。这种稳定,在过去那些粘稠压抑的日子里,是隔绝外界恶意的唯一屏障。

我垂下眼,盯着表格上“季知秋”三个字需要落笔的空格。指尖冰凉。最终,我拿起自己的笔,在程砚初名字下方那一行,缓慢地丶一笔一划地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有些虚浮,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填完的瞬间,一种混合着认命和微弱抗拒的疲惫感沉沉地压了下来。我把表格推回他桌角,像完成了一项极其耗费心力的任务。

他这才侧过头,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没说什麽,伸手收起表格,动作干脆利落。那支带着徽章的笔被他重新插回校服口袋,只露出一点冷硬的银色边缘。

报名引起的骚动是无声却汹涌的暗流。

课间,当我穿过拥挤的走廊去灌水,原本喧闹的声浪会在我靠近时诡异地降低几度。那些目光,不再是开学初那种赤裸裸的惊愕和鄙夷,却沉淀为一种更深沉丶更黏腻的排斥。它们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皮肤上,并不尖锐,却带来持续不断的丶令人坐立不安的麻痒和寒意。我甚至能捕捉到那些迅速交换的眼神里传递的信息:

“他也去?不是吧…”

“程砚初报的,他跟着填了呗…”

“啧,扫兴……”

“晦气……”

这些无声的言语在空气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滞涩艰难。我加快脚步,只想快点离开这片由目光和低语构成的泥沼。程砚初总是适时地出现在我外侧半步的位置,肩膀微侧,形成一道沉默的物理屏障。他眼神平视前方,下颌线绷紧,那股无形的丶冰封般的低气压自然而然地扩散开,总能将身後那些试图黏上来的窃窃私语无声地逼退。

出发那天清晨,福城笼罩在深秋特有的丶灰蒙蒙的寒气里。巨大的旅游巴士停在校园门口,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喷吐着白色的尾气。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交谈丶打闹,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行李箱轮子碾过水泥地面,发出嘈杂的声响。

我和程砚初站在人群外围一点的位置。他穿着深灰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背着一个看起来容量巨大的黑色登山包,手里还拉着一个同样低调的深蓝色行李箱。我则只有一个相对轻便的背包,里面装着简单的换洗衣物和几本书。

“砚初!这边!”林晓薇隔着人群用力挥手,她旁边站着几个相熟的女生和赵宇那夥人。赵宇看到程砚初身边的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撇开视线,低声跟旁边的跟班说了句什麽,引来一阵压抑的嗤笑。

程砚初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只是对我偏了下头:“上车。”

车厢里混合着新皮革丶零食的气味,喧嚣的人声像一层厚重的毯子裹挟上来。我下意识地寻找最角落的位置。程砚初快我一步,径直走向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双人座,将他的登山包利落地塞进行李架,然後示意我坐里面靠窗的位置。他自己则坐在外侧,像一道坚固的闸门,将前方车厢里大部分的目光和声浪阻挡在外。

车子啓动,轻微的摇晃中,福城灰蒙蒙的街景开始向後退去。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试图隔绝外界。车厢前部传来一阵阵刻意拔高的说笑声,其中夹杂着赵宇那辨识度极高的丶带着几分刻薄的大嗓门。虽然听不清具体字眼,但那些断续飘来的“进去”丶“贪污”丶“晦气”的碎片,像细小的冰渣,精准地刺入耳膜。

每一次这样的碎片传来,我都能感觉到身体瞬间的僵硬,胃部熟悉的冰冷抽紧感。我更深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冲锋衣的袖口接缝。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程砚初从口袋里掏出了什麽。我没有睁眼,但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侧向我这边。接着,一个微凉丶带有硬质塑料外壳的东西被轻轻塞进了我紧抠着袖口的手里。

是我的降噪耳机。我忘了带,他替我装上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摸索着戴上耳机。瞬间,世界被一层柔和的丶类似白噪音的嗡鸣覆盖,那些尖锐的丶令人窒息的碎片被有效地模糊丶推远。我紧绷的神经,在这人为制造的声学屏障里,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一丝缝隙。

我睁开眼,偏头看向他。程砚初已经重新坐正,手里拿着一本厚实的英文原版书,目光专注地落在书页上,侧脸线条在车厢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专注。那支带着银色徽章的笔,随意地夹在他正在阅读的书页之间,像一个沉默的印记。

旅程漫长。车子驶出城市,窗外的景色逐渐被连绵起伏的丶覆盖着稀疏枯黄草皮的丘陵取代,天空却似乎被车轮越带越高,呈现出一种更澄澈的灰蓝色。午餐在高速服务区草草解决。重新上车後,车厢里的兴奋劲似乎被旅途的疲惫冲淡了一些,交谈声也低了下去。

下午,车子开始明显地爬升。窗外的山势变得陡峭,裸露的岩石增多,植被更加稀疏矮小。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起来,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比平时更用力一些才能满足肺部的需求。一种沉闷的压迫感悄然爬上胸口。

我靠着车窗,试图入睡来逃避身体的不适和车厢里挥之不去的压抑感。意识在困倦和轻微的头痛中浮沉。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一阵剧烈的颠簸将我摇醒。我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窗外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片无边无际丶令人心悸的蓝,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青海湖。

它静卧在苍茫的高原之上,像一块巨大的丶凝固的蓝宝石。湖水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深邃的蓝,比天空更沉,比大海更纯净,在高原强烈的阳光下,闪耀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光辉。远处的水天相接处,分界线模糊而柔和。近岸的地方,湖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形态各异的卵石。偶尔有白色的水鸟掠过湖面,翅膀划开宁静,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湖岸线漫长而曲折,大片金黄色的草甸如同厚实的地毯,一直铺展到湖边,在风中形成连绵起伏的金色波浪。

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所有人都被这壮阔而宁静的美景攫住了心神,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疲惫和彼此间那些微妙的心绪。

“哇——!”

“太美了!”

“快看那边!”

就连前排一直聒噪的赵宇那夥人也安静下来,趴在车窗上,贪婪地望着窗外。

程砚初也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投向那片辽阔的蓝色。他的侧脸映在车窗上,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湖水的光芒,神情专注而平静。

车子沿着环湖公路行驶了好一阵,最终在一片视野开阔丶靠近湖畔的草甸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凛冽而清新的风瞬间灌入车厢,带着湖水微咸的气息和枯草干燥的芬芳。

“自由活动一小时!注意安全!别靠近深水区!”带队老师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人群欢呼着涌下车。我跟着程砚初,最後一个下车。高原的风毫无遮拦地吹在身上,带着强烈的凉意,瞬间穿透了不算厚的冲锋衣,让人精神一振。稀薄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胸口那种沉闷感似乎被这清冽的风吹散了一些。

程砚初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冲向湖边拍照,而是站在车边,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在确认环境。他指了指湖边一块巨大的丶相对平坦的岩石:“去那边坐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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