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德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出一声凄凉的冷笑。
“他如今只怕都以有我这样一个被废黜的母亲为耻了吧!”
她颓然退后两步,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滚落,混着无尽的委屈与愤怒。
“我做了那么多,铲除异己,苦心经营,就连让我大哥豢养私兵,哪一桩不是为他铺就登天之路?!”
“我的母族,我的亲大哥,亲侄子,一大家子人,全都为他赔上了性命啊!”
嘶哑的声音在空寂的庭院里颤抖,字字泣血。
“可他呢?不过遇上些风浪,竟就龟缩不前!这些日子,我送去多少密信,全都石沉大海……他连踏进这冷宫半步都不愿!”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哈哈哈哈……”
她突然仰头癫笑起来,散乱的髻在风中颤动,笑声撕扯着喉咙,比夜枭的哀鸣更令人胆寒。
“娘娘,您小声些啊!”
容嬷嬷急得想去捂她的嘴,双手却在半空颤抖。
即便在这冷宫,也不知藏着多少耳目。
“容珍啊……”
德妃忽然敛了笑声,眼神空洞地望着屋檐结网的蜘蛛,“我在后宫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如今在这冷宫里,连哭笑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娘娘,不是这样的!王爷他……他其实……”
容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她想说,王爷之前明明来过好几次啊!
哪一次不是提着您最爱吃的点心,揣着新奇的玩意,想逗您开心?
可哪一次不是被您用最恶毒的话语骂走的?
骂他懦弱无能,骂他胸无大志,骂他辜负了所有人的牺牲!
王爷早就说过,他只愿做个闲散王爷,不想卷入夺嫡的腥风血雨。
可您呢?
总是骂他对不起为他而死的舅舅,骂他枉费了母亲机关算尽、沾满鲜血的付出!
是您亲手把他推远的啊!
德妃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枯瘦的手指微微颤。
“容珍,就连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吗?”
“娘娘,奴婢……”
那些劝谏的话在喉间翻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不是没劝过,可娘娘就像着了魔,根本听不进半分。
容嬷嬷终究不忍心在这彻骨寒夜里,再往她心上捅一刀。
德妃对权力的执念,源于她十岁那年的春天。
她的姑姑婉妃,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她总爱把侄女接进宫小住,让她睡在缀满珍珠的纱帐里,轻抚着她的丝柔声说:“我们颜儿以后,定要比姑姑过得还好。”
那时的德妃不懂什么叫更好,只觉得姑姑的宫殿金碧辉煌,是世上最温暖安全的地方。
后来婉妃怀了身孕。
因不能侍寝,她渐渐被先帝遗忘。
在这深宫里,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镜花水月。
何况是那位昏庸多情的先帝?
他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妃子和孩子。
婉妃倒台的度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