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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碗底最后一点菜汤喝光,凌笃玉刚站起身准备洗碗,就被菊婶一把按回凳子上。
“行了丫头,就这几个碗碟,眨眼功夫的事,用得着你沾手?”菊婶利落地摞起碗筷,朝那面旧布帘子努了努嘴,“瞧你眼圈都是黑的,快去炕上眯会儿。”
“被子我刚抱出去晒过,太阳味儿足着呢。”
凌笃玉没再坚持。
一股疲惫感袭来,她确实该休息了。
掀开那道布帘,屋里几乎被一张大土炕占满。炕上铺着清爽的草席,一床薄被叠得方方正正,虽旧,却散着阳光独有的味道。
脱下鞋子,凌笃玉小心地躺了上去。
外间传来菊婶轻缓的洗碗声和水流入缸的响动,更远处,是寨子里隐约的说话声,孩童的嬉闹,还有不知谁家的鸡在咕咕咕的叫着。
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再睁眼时,屋内光线昏暗,窗外天际染着浓重的靛蓝,已是傍晚时分。
她竟一觉睡了近两个时辰?
凌笃玉慌忙的坐起身,心底涌起一阵歉疚,这屋里就这一张炕,她占了,菊婶和徐老汉晚上睡哪里?
掀帘出去,菊婶正坐在窗下缝补一件衣服,徐老汉则蹲在门边,就着一个小木盆洗手,见她出来,憨厚地笑了笑。
“小玉丫头醒啦?睡踏实没?”菊婶放下针线。
“睡好了,多谢菊婶,徐叔。”凌笃玉语气充满不安,“可是……这炕……我睡了,您二位晚上……”
菊婶摆摆手:
“嗐,操心这个干啥,我们老两口自有办法。”
“不行,”凌笃玉态度坚决地摇头,“菊婶,徐叔,你们能让我梳洗吃饭,让我睡个安稳觉,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绝不能因为我,再让徐叔去别处借宿挤占。”
“您跟陆叔说一声,或者就在寨子里随便给我找个地方,柴房,草棚都行,我能住。”
徐老汉擦着手,闻言叹了口气:
“这丫头,心肠真实诚…”
菊婶看着她倔犟的神情,知道这不是客套话。
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好去处!”
她压低了些声音,朝上方指了指说道:
“咱们寨子的大当家,段长富段爷家,你看成不?”
凌笃玉一愣。。大当家?
菊婶絮絮地说开来:
“大当家前些年带着兄弟们下山做一桩“买卖”,碰上硬茬子了,被官府的人做了套。”
“为了护住几个年轻后生,他伤得极重,抬回来就……就瘫了,至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她的声音里带着唏嘘,“他婆娘命苦,生闺女小彩时就没了。”
“如今家里就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
“小彩那孩子,今年十六了,从她爹倒下那日起,就一个人里外操持,伺候汤药,从没半句怨言,懂事得让人心疼。”
“段爷家是三间并排的木屋,比我们这儿宽敞不少。”
“院子里还自个儿打了口井,用水也方便…”
“我想着,你和小彩都是姑娘家,年纪也相仿,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也省得小彩一个人守着个病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看咋样?”
凌笃玉听着,心中触动。
没想到这寨子的大当家竟是这般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