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了一天的雾气突然散了,陈母低头,怀中的安生仰着脸冲她笑,小手攥着她的衣襟。
暖烘烘的体温隔着衣料穿来。
“娘,我饿啦。”
陈安生嘟嚷着,声音软糯如昔。
“孩他爹,安生这是……”
陈父手中的木筷“啪嗒”落地,他瞪大眼睛,颤抖地去摸孩子的头,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
自几个月前,他们家里的这个安生就莫名不吃不喝不睡觉,到哪里都治不好,都说是中邪了。
一家人没有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越来越不像人,越来越像曾经在台子上表演的木偶。
直到今日……
陈父陈母把陈安生紧紧搂在怀里,颤抖着身子,像是用了全身力气。
“安生,娘以为……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陈安生伸出小手抚去陈母脸上的泪痕,又转头看了看陈父,“娘,爹,我……要走了。”
怀中的孩子突然开始变得透明,重量也仿佛不存在。
陈母发了疯似地去搂他,孩子的身形却如流沙般从指缝溜走。
“安生!安生!”
“爹,娘,好好照顾自己。”
陈安生踮起脚,凑近父母耳边,说了句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话。
下一秒,幻境破碎——
陈母猛然惊醒,怀中的重量骤然一沉。
她低头,不知何时木偶般的孩子变成了一具骸骨,蜷缩在她的臂弯,像是睡着了一般。
陈父发出一句嚎哭,陈母却反常地安静下来,笑着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
“……是了”,她哑着嗓子喃喃,“这才是我的安生。”
那具木偶消散在天地间。
“为什麽不直接把陈安生埋在家周围就好?”
李驰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沈青冥道:“他想告个别。”
“哥哥……”小竹轻声道,“我们走吧。”
“怎麽?”李驰安问,“是不是想起些什麽?”
小竹摇摇头,却面无表情地流下泪水,“但我想我娘了。”
李驰安一愣,这怎麽哄?
沈青冥也茫然地看着他,他也不会啊。
幸好小鬼哭起来无声,否则两人怕是要被认为人贩子。
回到镇子里,小竹慢慢地不哭了,李驰安奖励了他一颗奶糖。
当然也少不了沈青冥的。
三人正要踏进客栈,然而一个人却突然撞上李驰安。
那人约莫二十岁出头,明明看着面向是一个男子,却满头珠翠乱颤。
他踉跄着转了个圈,绣满蝴蝶的长衫扫过青石板,满腰的玉佩叮当乱响。
“少爷!别乱跑!”
後头传来的小厮带着哭腔大喊。
那少爷的目光突然钉在李驰安脸上,嘴角慢慢咧开,“美……”
“人”字生生卡在喉咙发不出来,他伸出手就要碰到李驰安的脸。
沈青冥一把把人掖到身後。
那少爷没得逞,身後又追的紧,当即放弃了。
李驰安看着十几个小厮一闪而过,心下不免思索——
吴镇,有几个少爷?
又有哪个少爷能这麽声势浩荡地出街?
但不是说风光无限了吗?这怎麽看都是疯疯癫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