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午的声音好像有点魔力,陶嘉闵缓过来的情绪再次决堤。
他蜷了蜷身子,眼泪无声地滑落。起先还能不出声地哭,拼命咬牙忍着,後来哭的幅度太大,身体不可避免地颤抖起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牙缝里漏出来。
许言午就一下一下拍着他肩膀。
直到小声的呜咽变成大哭。虽然还是压着声音,但许言午能感觉到他的用力,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全都发泄出来。
陶嘉闵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麽放肆地哭过了。自从陶晨昱出生,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只是红一红眼眶,顶多流两滴眼泪,赶快就把自己克制住了。
一是自己不喜欢,二是哭了也没用。
可憋久了,再爆发,就没那麽容易停住了。
他缩在许言午怀里,眼泪不要钱一样的流,哭到呼吸凌乱,手脚发麻,眼皮也一跳一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在许言午一停不停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
“不哭了。”许言午抹去他脸上的泪,“天冷,冻脸。”
陶嘉闵哑着嗓子咕哝了个“嗯”。
“我害怕,许言午。”他说,“我太害怕了。我看见她晕在门口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死了。”
说着他的眼泪又涌出来。
“我真的怕,万一她有什麽事,我怎麽办?”陶嘉闵抽噎,“我真的会跟她走。”
“没有奶奶,我就彻底没有家了。”
“不会的,不会的。”许言午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奶奶没事,不会有事的。”
许是哭累了,过了好半天,陶嘉闵才哑着嗓子说:“奶奶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没有她,真的不能。”
“她下着暴雨会给我送伞,我受了委屈她会第一时间给我出头,我从小没妈她就把我养着,我都这麽大了,还是不让她省心。”陶嘉闵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糊满了了整张脸,“我这辈子也还不完……我不能没有她。”
许言午一整颗心揪得死死的。他的心上绑了一根橡皮绳,弹性很大,陶嘉闵的话像一只有力的手,用了猛力往外拉,然後松手抽在他的心脏上,又疼又麻,喘不动气,痛意四散,涌入四肢百骸来回冲撞。
怀里的人还哭着,一边哭一边念念叨叨,估计连自己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麽。
许言午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响起另一个声音,是他爸的:“你觉得老人能接受这事?他奶奶对你那麽好,你就是这麽回报人家的?她年纪大了能经得住你这麽折腾?”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用力搂紧怀里的人,摸了摸头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用嘴唇轻轻贴了贴陶嘉闵的发顶,软软的,带着说不上来的好闻的味道。
许言午最终被带回了家。陶嘉闵大哭一场,身上发麻一点劲儿没有,脑子倒是彻底清醒了,除了有点後怕,其它都正常了。因此也不听许言午不冷的屁话,直接领着人回家穿衣服。
菜还在桌上摆着,连带着奇形怪状的刺猬馒头,已经凉透了。
陶嘉闵没胃口,一口也吃不下,把菜包好一股脑儿塞进了冰箱。
“陪我会儿吧,行吗?”陶嘉闵坐在床上,声音很小,他身上一点力气不剩,动也不想动。
“我不走,哪也不去。”
许言午看着他把鞋子踢掉,脱了外衣,掀起被子把人紧紧裹住。
陶嘉闵就那麽平躺着,眼睛不时眨眨,看着天花板,就是不聚焦。
许言午一双手覆上去:“闭眼。”
手下的眼睛乖乖闭上,没多久呼吸也平稳下来。
许言午没睡,找了个板凳在床边坐着,看了陶嘉闵很久很久。
他本来是个有规划的人,想着两个人集训结束以後,不管能不能再进选拔,高中生活就算结束了,他想把心意好好说出来,然後两个人一块去北城努力。
但现在好像不行了。无论他爸说什麽样的话,许言午心中尚且存着一丝侥幸,但见了陶嘉闵今天这幅样子,彻底明白了奶奶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许言午的勇气和侥幸全都长了腿,跑了,溜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