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像是要转移注意力一般看向成香五,“你还真不怕啊?为啥?”
“…我上一次害怕是在很久之前了,我也不知道。”成香五摇头,又问道,“如果是因为害怕的话你大可现在离开森湖,那些人拿了储存卡就不会再追你了。”
闻言,戴安娜俯下身把自己叠了起来,脑袋搁在自己膝盖上,转过头从下往上打量眼前劝她跑路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怎麽了?”成香五也不知道这人在笑什麽。
“你和市长大人在说一样的话诶。”戴安娜停下了笑,“感谢你的建议,同行,但是我现在最纠结的点在于职业选择,而不是要不要放弃任务。”
“那不也一样?”成香五问。
“…不一样啦。”戴安娜又叹了口气,“我是在想,其实我在做的事情并不是在揭露真相,而是在制造问题,以问题的影响力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关注度啦,热度啦,矛盾啦,有争议才有人看,但我想让大家看的又不是这种东西,而是真相。”
她拎起奶茶杯,举过头顶像是摇晃酒杯般晃了一下,“但是啊,我现在又觉得,大家可能是不想要那份真相的,如果看了之後会害怕的话,那或许一开始就不看才比较好,对吧?”
“不看怎麽知道会不会害怕?”成香五问。
“总比害怕之後开始埋冤原作者的好吧。”戴安娜放下奶茶杯,嘟囔着说。
“所以你是在埋冤谁?”成香五问。
“…我自己啊。”戴安娜说,“还能有谁?”
“…那位市长大人,什麽的。”成香五说。
“一般有人说‘还能有谁’的时候就是在说没别的谁了,而不是在问。”戴安娜又笑了,“但我可没资格埋冤市长大人,她该劝的也劝过了,也是她在头疼善後问题。这种情况下我还要在心里偷偷讨厌她的话,市长大人也太辛苦了。”
“我也知道,一般这样说的人心里其实都确实在埋冤。”成香五说。
“…所以我才觉得自己该想好的,既然都没准备好,那为什麽还要来看呢?”戴安娜说,“这场爆炸不会是最後一场,所以我要麽不能害怕,要麽滚。”
“那你在这坐着是在做决定?”成香五问。
“不,是在埋冤自己啦,因为我又替未来那个被迫观看爆炸的自己做决定了。”戴安娜说着,起身,像是变魔术一样从风衣里变出了一台相机,以及那插在储蓄槽里的储存卡。
显然,徐立冬吃下的那一片并非真相。
成香五对此记者无话可说。
但戴安娜却像是炫耀一般将相机高高举起,“这个叫什麽来着?勇气?冲动?”
“照相机。”成香五说。
“哈哈哈——”戴安娜笑得开心,“同行你很有捧场天赋哦。”
“你再遇上她们可来不及叫我了。”成香五提醒。
“我腿脚还算不错啦,而且——”戴安娜故作玄虚地停下了话头,“总之不需要担心,我不主动显眼的情况下还是很不显眼的。”
于是成香五明白,这人坐在这确实是在休息,无论是思考还是疲惫,甚至自我怀疑都不会让她偏移自己通往目标的道路。她一定会再次站起来的,也会继续管自己叫同行,继续制造麻烦,至于为什麽——
“你真不考虑走?”成香五再次确认道。
“嗯?”戴安娜一顿,笑着摆了摆手,“我已经过了会因为这种事驻足不前的年纪了,而且这个年龄转行可是很困难的,这一点你也要注意哦,我的同行。”
“…随便你吧。”成香五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小弗发消息,“那现在你对她们追杀你的缘由有头绪了吗?”
“销毁记录?但她们那做法根本就没法验货。”戴安娜也没什麽头绪,“说真的,我还是不理解她们为什麽这麽执着于销毁这玩意,它会绊住谁的脚吗?”
小弗表示她会尝试分析。
“有个专家说会帮忙想想。”成香五拎着袋子站起身,“我得回去了。”
“啊等一下。”戴安娜收起相机,摸出手机,“等一下哦,刚才有人找我打听你来着。”
“…谁?”成香五皱眉。
“一对夫妇,好像在到处找走失的小孩,说是有人见过她和你在公交车站交谈过。”戴安娜说,“那形容词一听就是你啊。”
成香五意识到了什麽。
戴安娜拨通了电话,回应,告知自己的位置。随即不出五分钟,一辆车停在了长阶下方,驾驶座门开後跑下来的人是高尔森的妈妈,她门都没来得及关就绕车一圈跑上台阶。
“您好…”她还喘着气,焦急的神色就已经溢出了面孔,“我,你应该有见过一个高中一年级的女学生——”
“嗯。”成香五点头,“我带你去找她。”
“加油哦!”戴安娜招了招手。
二人上车,车前进速度很快但稳,一路上二人鲜少谈话,司机专心开车,十分钟出头後车辆就停在了小区外。
路灯还未亮起,现在就是回家的时候。
小区健身乐园中,高尔森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现在是晚饭前时间,周围多是些低年龄的孩子,趁放学後到开饭前的时间里在这人造草坪和健发泄精力,或者玩猜猜谁先被叫走回家吃饭的游戏。
她坐在这里也是在等,等天黑後若公寓里的两人还没回来她就去找周弥,如果回来了她们就一起回去,然後在那莫名讲究的餐桌上聊一些远超寻常规模的晚餐话题。
这个时间的世界是金色的,因为很多人在期待着些什麽。
忽然,她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