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细细想来,也许她犯了。
那是上一世满腔恨意赴死时——
她恨师姐,不顾多年情谊,为了诸若云杀她。
她恨母亲,弃她而死,使她终身抱憾。
她亦恨着天下世人,他们辱她丶骂她,为着她的死而欢呼喝彩。
而现在呢?
她还恨着什麽人?
文见喜不知道,她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避开了上辈子的悲剧。
章来缚忽然凑近,嗅文见喜的脸庞,问她:“我也想知道,掌门说你三罪并犯,你……真的恨吗?”
“你极少数的朋友,见夏师妹?”
他凑到文见喜耳後,看向剩下两人,道:“还是你身後这两个蠢物?”
春素言忽地瞪大了眼睛,受辱般,指着他道:“喂,你骂谁呢?”
陈摘花见他的手放下,冷冷看向章来缚,道:“依我看,那三恨全在你身上!你可知道,见喜为了寻你吃了多少苦?结果到了这,你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师父布的局,你们都骗她,将她当作猴子戏耍?”
摘花所言,正是见喜心中所想。
她一把推开章来缚,问:“所以呢?”
“苦莲开花後,有逆转时光之效,只要我们找到你恨意的源头,便可以解除你的恨意,你便没有了罪,不必受到离邪守伞人的审判。”
经过金鸦江一番折腾,苦莲完完全全绽开了。
“原是这样。”文见喜擡眸看他,又道:“我知道了。那你呢?既然知道我的劫数,那便也知道你的吧。你也有恨?你的恨可以靠重塑记忆化解吗?那为什麽我的不能以同样的方法来化解?”
“我的?”
我的恨是追逐一生,所爱之人都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章来缚看向文见喜面无波澜的脸,自嘲道:“我的化解不了,唯有重塑记忆了。”
他见过了,在玉莲编写的记忆里。
她游历人间,掠走他,做了夫妻。
往後都是与她相爱的日子。
在那段记忆里,他们幸福平静地过完了一生,还约定好同赴下个百年。
春素言在一旁不满地嘟囔:“呸,什麽重塑?我看是篡改吧。”
章来缚一个眼刀过去,他便噤了声。
是篡改。
那又如何呢?
章来缚哀怨地想:他不能篡改文见喜的记忆,只是篡改自己的而已。
又一道惊雷降下,清秋峰上方一道白光倾泻而下,有一巨鸟盘旋于其中。
只是须臾间,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喜无掌门,飞升了。
文见喜站在山门外,望着那片天空,喃喃道:“师父。”
这是第二次了。
她第二次看着喜无飞升,只不过上一世,她站得要近些。
那时,她为师父高兴。
她发誓,自己也要早日飞升。
现在,她却只剩下怅然若失。
山门内,远远朝他们飞来一只白鸽。
白鸽扑腾着翅膀,落在文见喜眼前,丢下一张信纸,上面写道——
见喜,师父马上要飞升了。
你说你将阿缚绑回来了,想必你心中还有许多疑惑,师父恐怕没时间一一给你解释了。
你嫁给师兄前,为师曾拜托人为你们卜过一卦。
他说阿缚千年前被你所救,许下诺言要永远追随你,世世都注定了护你无虞,或为你而死。
师父不忍你们有情人分离,特设苦莲之局,望你二人能逃出劫数。
相濡以沫抑或各自安乐都好。
前往离邪邢台,万事自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