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鸦江·菩萨
章来缚一边轻笑着问,一边吹灭了佛堂内的香烛。
昏天暗地再次袭来,他黑漆漆的影子犹如一道鬼魅。
文见喜在自己身上抓破几处皮肤,道:“国师是听谁说的?道听途说不可取信啊。”
章来缚声音幽幽,问:“是麽?”
门“嘎吱”一声,合上了。
“那文仙子便好好享受这漫漫长夜吧。”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大门处,将门关起。
文见喜见没了声音,又开始恍惚,嘴中不忘骂道:“疯子丶恶鬼!等老子出去迟早扒了你的皮。”
门槛处传来一道嗤笑,那声音愈发近了,像条粘腻的蛇,窸窣着爬向文见喜。
章来缚猛摇了一下金丝笼的门锁,问道:“文仙子,骂我做什麽?应当好好享受漫漫长夜才是。我呢,作为你口中的昔日师兄,会在这陪你的。”
文见喜呸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睡不着,跑来骚扰我。”
章来缚起身走了,他点燃油烛,拿起一串钥匙走过来。
“唉!说对了!”
章来缚打开金锁,进入金丝笼。
本就狭小的空间一下子更叫人伸展不开腿脚,一个女子已经足够拥挤,更遑论再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文见喜极尽所能的蜷缩在角落里,惊恐问道:“你干什麽?!”
章来缚看了文见喜一眼,将钥匙往远处一抛,道:“当然是——睡觉。”
他旁若无人地倒下去,将脑袋搁置在文见喜腿上。
文见喜的腿弹动了一下,章来缚的头颅滚到一边,摔得噼啪响。
他微微擡头,像极了被困深宫哀怨的女子。不过他没有和文见喜置气,再次将头搁到文见喜身上。
文见喜欲故技重施,被章来缚出声制止:“你要是再乱动,我会叫阿文剁了你的腿。虽然没什麽肉,但是骨头挺酥的,府里的老黑狗应该很喜欢吃。”
文见喜将腿放下去,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勾唇道:“嗯,我知道,你最喜欢吃。”
章来缚没有接话,眼睛闭上,唇瓣抿紧。
佛堂里的香烛滋啦滋啦地烧着,烧尽了昔日情分和理智。
文见喜轻轻擡起一只手,从头上扯下一根发簪。
簪子对准章来缚仰起的脖子,她望着章来缚起伏不定的胸膛和那个皱巴巴的眼眶发呆,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叫嚣:杀了他,杀了他,你才可以离开,苦莲也将唾手可得。功过相抵,你放心,师父不会责怪你的。
文见喜恍神,想到了前世杀他的时刻。
他们这一世明明已经有了许多改变,为什麽又走到了这一步?
一滴泪悄然滑下,落在章来缚脸上。
他皱眉睁眼,看着那跟大剌剌的簪子,问:“你想杀我?”
文见喜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思绪被拉回,她别过头。
被抓了个现形,她倒不打算辩解。
反正,她早就杀过他的。
这本来就没什麽好辩解的。
章来缚纹丝不动,道:“为什麽流眼泪?舍不得杀我?这很滑稽。”
明明在见到他之前,满腔恨意,现下却舍不得杀他。
如他所说,这很讽刺。
章来缚笑了,直起上半身,凑过来看文见喜的眼泪,露出比看客更戏谑的探究。
文见喜右颊抽搐了一下,湿润的眼睫合了又开,她晾干了失落不明的纠结,自虐般的按上自己的小腿。
那个地方,在初来寻他时,落下了难愈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