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本书看,听了太监的话,懒洋洋道:“叫他进来吧。”
威仪大师带着道童进入殿内便跪了下去,他还是镇定自若,身後的两个道童却如鹌鹑一样,在圣上面前瑟瑟发抖,擡着锦盒的手不断乱晃。
“圣上,大喜,在宫中深受龙气福泽,得上天庇佑,竟让臣炼成了九转紫霞丹。”威仪大师有些激动的说道。
圣上稍稍提起了点兴趣,坐直了身体,向前倾身,“九转紫霞丹?比上次炼制的什麽金丹还好?”
“是啊,圣上,这紫霞丹是玄天门一派流传下来的炼丹秘方,百年来无人炼制成功,但是在皇宫里,却炼制成功,可见是受到圣上龙气福泽庇佑。”威仪大师向後一瞥,道童膝行几步,两只手高举头顶,将锦盒送到圣上跟前。
一旁的黄公公暗暗打量,只见红色锦盒里躺着一颗圆润的褐色丹丸,不知是他眼神出现问题,还是出现错觉,仿佛一瞬间看到那丹丸闪烁着莹亮的光泽。
上次服下金丹,那股飘飘然的感觉至今回想起来都舒坦,他问道:“这紫霞丹和金丹是一种作用?”
“回禀圣上,紫霞丹远比金丹要好,书上说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圣上不知,这紫霞丹炼成之日,臣梦中有紫霞从东边而来,可见是上天预兆,命臣将紫霞丹献给圣上。”威仪大师缓缓说道。
刚才进来通传的小太监守在门边,耳朵悄悄竖起,听着里面的谈话,暗道:这威仪大师到了圣上跟前,还不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原来不与我说话,是狗眼看人低!却不知到了圣上跟前,他也是一条狗罢了!
别看威仪大师在旁人面前孤高自傲,可这奉承的话是张口就来,全然不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言明此丹药能炼制成功,全是圣上的功劳,都是圣上福泽庇佑。
这话说到圣上的心坎上,却不想表露出来,只拿过那丹丸,放在掌心瞧,和上次威仪大师炼制的九转金丹没什麽区别,都是小小一颗褐色的丹丸。
“就炼制出这一颗?上次不还有两颗。”圣上不满道。
威仪大师道:“圣上,紫霞丹难炼制,自然要比金丹少,但功效却是金丹的十倍。”
“十倍。”圣上喃喃自语,盯着丹丸细瞧,脑海中又浮现出吃下金丹後飘飘欲仙的感觉。
“圣上,这。。。。。。”黄公公见圣上要把丹药服下,赶忙阻止道。
“怎麽了?”圣上斜睨着看了他一眼,眼神透露出一丝不悦。
黄公公登时就跪到地上,磕头道:“圣上,还是让太医先瞧瞧这丹药吧。”
“黄公公,你是怕贫道下毒不成!”威仪大师一听,就不高兴的说道。
黄公公自有他的道理,圣上用食物,必是他仔仔细细检查,但瞧这威仪大师,拿来丹药,圣上没有丝毫怀疑,黄公公心里顿时觉得不自在。又怕圣上觉得他拈酸吃醋,便道:“圣上龙体珍贵,一应饭食皆需检查,威仪大师多想了,奴才只是做了本分之责。”
威仪大师冷笑道:“圣上服用金丹,至今还龙体康健,黄公公才是多想之人吧!依臣看,黄公公是欲耽误圣上修仙大道!”
这麽大一顶帽子扣上,黄公公怎麽能忍,立刻反击道:“大师若真有修仙之能,怎麽自己还不脱离俗世,流连人间?”
他俩争论的起劲儿,却没注意圣上脸色愈发难看。
一边的吕公公跪到地上,大呼:“圣上息怒。”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闭上嘴巴,忙不叠磕头求饶。
“黄福顺,你倒是管上朕了。”圣上面无表情,语气里透出几分冷意。
威仪大师面上一喜,黄公公则磕头磕的愈发响亮:“圣上恕罪,奴才不敢啊!”他求饶道,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长长记性。”圣上不欲多看,擡了擡手,门口的侍卫便去拉走黄公公。
威仪大师原本得意,见了这一幕,却不知为何心中发颤。
圣上身边最得意的太监,圣上也是说打就打,毫不留情。将来若是他犯了错,可还有命活,威仪大师想到了自己,竟害怕起来。
圣上身边两名大太监,一是黄福顺,二是吕材,不过平日黄福顺最得圣上心意,吕公公要往後排一排。
哪想今日黄福顺挨了罚,吕公公跪在地上求情:“圣上,黄福顺这身体如何能挨得住二十板子,还望圣上看他一片忠心,轻饶了他吧。”
“朕倒是不知你们情深义重。”圣上道:“那就打他十个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饶是如此,对黄公公也是苦不堪言,可吕公公还要道谢,欢天喜地道:“多谢圣上,多谢圣上。”
黄福顺的小徒弟半点没学到师傅的机灵,等缓过神来,师傅的责罚已经免去了一半,心里只剩下对吕公公的感激。
经此一事,再不敢有人阻拦。
圣上道:“朕当日服下金丹,恍若看见天上神仙,只是那幻境实在太短,还未与神仙说话,朕便清醒过来,不知这紫霞丹能维持多久。”
威仪大师道:“啓禀圣上,这紫霞丹难以炼制,上一次服下丹药者,已经是百年前的事,难以知晓这紫霞丹的效用,不过紫霞丹为玄天门最珍贵的丹方,必定比金丹厉害。”
“紫霞丹再有用,终究也只有一颗。”圣上叹道,“朕肉体凡胎,此生怕修仙无望。”
威仪大师偷觑圣上脸色,小心翼翼道:“圣上真龙天子,哪能与凡夫俗子相同,不若圣上斋戒祈请,于泰山祭天,好让天帝知晓圣上诚心,如此,神灵必会降下祥瑞,助圣上踏上修仙大道。”
圣上思索着他的话,“先前元善打退鞑子,是该祭天庆贺才是。”
武烈王字元善。自他打了胜仗,在朝堂愈发风光,圣上不是不知道,若按照以往,打了胜战,得祭天祈福,告慰死去的将士,可圣上并未这样做,便是想压一压武烈王。
如今听威仪大师提起,圣上暗疑他被武烈王收买,心中泛起冷意,试探道:“朕身体不佳,泰山之行劳累奔波,只怕有心而力不足。”
威仪大师浑然不知圣上起疑,连忙给圣上想办法:“圣上何须担心,您龙子衆多,代替您去就是,圣上心诚,在宫中斋戒也是一样。”
“那你觉得派谁去好?”
威仪大师正喜着,瞥见圣上眼神,心里一咯噔,支支吾吾道:“皇子尊贵,与圣上又是血脉同源,该是谁都行,只是祭天祈福,常选稚子,因稚子未破元阳,心思纯净,更能聆听天意。”
这番话说完,他仍旧不敢擡头,只觉圣上眼神在他身上盯了好大一会儿,直吓得他冷汗淋淋,全然没有了大师风范。
威仪大师不敢说具体是谁,只能含含糊糊,怕引起圣上狐疑,却不知圣上已经不信任,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拔除。
圣上只作不知,“便让元延去吧。”
威仪大师再不敢表露情绪,低着头,不悲不喜道:“圣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