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瓷器可是自祖上相传,已有百八十年的价值,你瞧着这这碎片,这可是青花缠枝莲纹瓷器。”
那妇人捡起地上一枚碎的不算太厉害的大片,递到苏木跟前:“我瞧着你家公子这身穿着打扮定非普通人家,也瞧得出这瓷器实乃民窑精品吧。”
苏木之前站得远,并未仔细瞧过瓷器,但现下仔细一看,竟能发现出些许端倪出来。
她母亲便是江南官窑坊的皇商户女,幼时也曾在母亲教导下了解过瓷器一二,再加上多年来劫富济贫,她早见过无数大小瓷器。
而眼下瓷器,一眼便可打假。
苏木耻笑出了声,冷眼盯着对方狡猾的眼睛,一把夺过那手中碎片:“民窑精品?”
“你这瓷器,不过是仿制品,你当我等真是好糊弄之人。”
她这一开口,仿佛戳穿了虚假面具,妇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却固执挣扎:“姑娘,你莫不是不想赔偿,难不成你家公子的小厮一直未来,便是要等你这人前来混淆视听的?”
“我也不要你多了,一百两!”
那妇人开始有些偏题之意,周围人哪是能分清仿品之人,一听这话,虽觉一百两过于昂贵,但又觉人家毕竟祖传,于是皆被影响,又回想自己所见刚刚的确是眼前女子反手拧住妇人,倒觉得不无道理。
“姑娘,既是打碎别家珍贵之物,理应赔偿的,你如今可是想要逃避?”
“对啊,上来不给银钱,却空口白牙说人东西是假的,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我看啊,这人顾及和那瞎子是一夥儿的,就是不愿赔偿罢了。”
“其实赔不赔早就看的出来,瞧着这两人所着乃是上等衣物,自然是官宦之人,这种事情怕是只能自认倒霉。”
嘈杂声蜂拥而至,能够传入苏木耳朵里清晰的却并不多,顾长宁站至身後,听的比她要清楚许多,可他未加干涉。
他明白苏木那信誓旦旦的声音就代表了她说这话的底气。
苏木虽知普通人家并不能详分真假瓷器,但人群中也不乏有些瞧着似官宦子弟,总会有人知她所言非假。
她举起手中瓷片,眼神却环视了衆人一遭,语气凛凛:“你们可睁眼看仔细了,青花缠枝莲纹瓷器那是宏德年间的民窑精品,我们公子府上随处可见,这瓷应是胎质坚密,胎土也应当是白中泛青,釉面随岁月流逝而形成天然柔和光泽。”
苏木往前走了一步,将瓷片递到了一开始为顾长宁说话的娇俏女子,她知她是官宦之家,定然能看的明白:“可姑娘你瞧,这所谓的“青花缠枝莲纹瓷器”瞧着胎土呈白灰色,胎体比平常瓷器厚实许多,想必便是要模仿出真品的坚密之感,釉面光泽十分刺眼,倒像是上了一层烛蜡一般。”
她从容不迫,有理有据。
苏木瞧见,那姑娘开始有防备之意,见她上前来时还被身後婢女拦着往後退了几步,但那姑娘仔细随着苏木所说之话瞧去时,脸上倒有恍然大悟之色。
那姑娘抿唇带笑却并不扭捏,苏木手中瓷片被她接过後高高举起:“诸位,这姑娘所言并无虚假,这瓷片的确不是真品青花缠枝莲纹瓷器。”
她语声铮铮,倒不像苏木平日里所见的官宦女子,瞧着大方许多。
衆人循声去瞧,还有几人想是家中富庶,一眼便瞧着真假,一时之间,衆口一调:“这分明是假货!”
“竟以假货招摇撞骗,且是对着一眼盲之人,当真没良心。”
“还要一百两,怎麽不去抢?!”
那姑娘帮着苏木说话,苏木自然也莞尔回礼,但那姑娘身後似婢女模样的随从却警惕看向苏木,声音虽小,但苏木不聋。
“小姐,我们得回去了,你怎麽帮着这陌生女子说话呢?”
那姑娘也并未生气,转头亲拍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婢女:“无碍的,恰我知道些瓷器其中门道,能帮到这姐姐也是件好事。”
“可是……”那婢女还欲强调什麽,那姑娘无奈笑着安慰:“没事了,眼下事情结束了,夫人的药已经取上了,我们快回吧。”
说到药,苏木才瞧见那女子手中提着一沓药袋,但见眼前这女子面色红润,眸色光彩,想来是替家里人抓药,苏木一笑:“姑娘家中可是有人患疾?在下恰会一些白术之术,若是姑娘以後需要,可来寻我。”
不好直接说出宣德候的府邸,她从衣袖掏出侯府出入令牌,也只仅那女子一人瞧见。
苏木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可瞧着眼前姑娘,总觉得十分亲切,莫名想要亲近。
女子本要转身离去,见苏木相问,于是礼貌点头:“多谢姑娘,不过府中夫人病已大好,现下我得离去了,有缘再见。”
女子转身,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苏木未多做停留,再次看向那妇人。
“珏乐——”
一声呼唤将苏木的思绪一下拉去了人群之外。
“哥哥,你怎麽来了?”
是那姑娘的声音。
“在府中久未见你归……”
一低沉却温和的嗓音渐渐模糊。
对话声逐渐被离得更近的人群嘈杂声所掩盖,就像她记忆里的名字一般逐渐模糊。
苏木想要扒开人群去寻找那人。
可人群拥堵如水柱,她挣脱前去时,道上早已无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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