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下雪了。
今年的雪比往岁都来的早些。才到冬月中旬,该是落霜的季节,却突然下起了暴雪。
雪来的突然,来的浩荡,悄无声息地落在透着枯草的青砖之上,嶙峋老树枝桠上,银冷屋脊砖瓦上,还有院中衆人身上。
摄政王的黑衣卫包围了整个院落,每个人如鹰般挺立警惕,杀气肃然。
苏木被李贽挟在身前,刀虽然抵在她脖间,但刃却离她很远。
呼出的寒气弥漫在滞冷的空气之中,瞧瞧化成冰雾。
苏木心底发慌,他同李贽一样死死盯着门口。
不要来,不要来。
雪粒砸在青瓦上簌簌作响,院落里的白气都冻得发僵,连落雪的声音似乎都透着紧绷的滞涩。
苏木攥着袖角的手沁出冷汗,忽然间,长街尽头传来马蹄声。
那声如同绷弓之弦,让苏木紧绷的神经拉得更紧。
那声音不是缓步踏雪的轻响。急促丶沉猛,像重锤敲在冻硬的地面,一下下撞碎了院中的死寂。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那声音带着风雪的凛冽撞入院门。
苏木呼吸一滞,有些犹豫地擡眼望去。
雪幕中闯进来一抹冷蓝,顾长宁翻身下马的动作干脆利落,玄色马靴踩碎积雪,咯吱声落在苏木耳中格外刺耳。
他一身蓝劲装沾着雪沫,腰间佩剑的剑穗随他急促地步伐摇曳不停。
眉峰凝着霜气,眼神锐利如寒刃,扫过院落的瞬间,漫天飞雪恍若无物。
顾长宁周身的寒气比落雪更甚,裹挟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踏雪而来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衆人紧绷的神经上,满院的肃杀与紧张瞬间被推到极致,连呼吸都要被这冷硬的气势冻住。
对上苏木眸光的那一刻,顾长宁的脚步顿了顿。随即他向前地更加无所顾忌。
一步一步,直到离二人五步远的距离,被李贽叫住。
他眼中阴鸷不断,死死盯着苏木身後的人:“摄政王殿下,你此是何意?”
语气很冷,比风雪更甚。
他不过刚驻足片刻,雪已落了一肩。
李贽一笑,眼睛看向旁边守卫:“看到了吗,拔出那把剑,你将东西交出来然後以死谢罪,我饶了她。”
他手下的刃紧了几分,苏木感受到了皮肤传来了刺疼。
顾长宁猛地向前,李贽吼道:“你想要她死吗!退後!”
顾长宁冷着脸往後退了半步,但他没有按照李贽所要求的拔剑。
“李贽,我有何罪?”
“你匿藏先帝遗诏密令,还不算罪?”
顾长宁冷笑反问道:“谁能证明密诏是我匿藏,倘若我说密诏一直在我手中又有谁能质疑?”
事实也的确如此,衆人皆知先帝有密诏交给了谢周顾三家,至于究竟在谁的手中,居然在沈家手中等等无人知晓,自然有空子可钻,想怎麽说就怎麽说。
李贽同他一般笑出声来:“顾小侯爷能言善辩,我不和你争论此事。”
“我只说最後一遍,密诏交出来,我不杀他。”
他的刀又紧了几分,这次不再是简单的相抵,顾长宁心惊地看到一股刺眼的红色正顺着脖颈留下。
“你停!停下!”
顾长宁立马吼道,然後满是担心的看着苏木:“没事的,没事的。”
苏木不确定李贽说的不伤自己性命究竟是真还是假,但她知道密诏一旦交出去,顾长宁和她就再无筹码在手。
她必须要拖延住时间。
苏木冷声怒道:“顾长宁,我用不着你管,这个密诏你需要呈上的是朝堂,不是李贽,我没事,我也用不着你管。”
“他不会杀我的,你走!”
“呃……”
苏木被刀压地更紧了一分,她无法多说一个字了,她喉头一动就能被划破。
顾长宁紧张地吼道:“李贽,你再敢将刀抵住半分!”
苏木听到身後传来不屑地声音,幽暗而阴冷:“顾长宁,她认为我不会杀她,可你看这刀刃,你觉得,我会不会杀她?”
“李贽,你敢!”
顾长宁青筋暴起,许是因为紧张,他额头冒出密汗,伸直地手臂不住地打着颤。
身後人邪笑一声:“你看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