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眈想着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爹了,一回到家门口,就天真地以为司空珉在屋里等他,满怀欣喜地下了马车。
没过一会儿又从屋里出来,悻悻然道:“爹怎么还没回来?”
凌之嫣只好安慰他:“你爹一定在想着眈儿呢。”
刚说了几句话,又见管家慌慌张张进来道:“夫人,出事了!”
凌之嫣还算冷静,先让奶娘带司空眈去别处玩耍,然后才问管家出什么事了。
管家说的话不多,但是凌之嫣听罢,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光景霎时褪了色,模糊成灰蒙蒙的烟霭。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个纸糊的人,轻飘飘的,转身想出门做点什么,脚却踩不着实地,刚动一下,便扶着门框滑倒在地。
***
司空珉杀了武阳侯,引得朝堂震惊,陛下令昭王爷审理此事,并且特意交代,必须严查。
凌之贤听说之后,连夜从江城赶了回来。
凌之嫣已经病倒了,一开始她从管家口中得知司空珉在事后被刑部押走,便让管家出去打点,安排她去探望司空珉。
司空珉在牢里听到凌之嫣的消息,喜极而泣。
她跟眈儿一切平安就好,他已经不在乎能不能跟她回到从前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可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错杀了武阳侯,他也不后悔,武阳侯能挟持眈儿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以后都要提心吊胆地活着。
然而司空珉很快就担忧起另一个结果:他会连累凌之嫣跟孩子。
凌之贤赶到司空府,看到凌之嫣卧在床上,唐芸在照顾她。
凌之贤看到唐芸,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张了张口,简短道:“多谢。”
唐芸转过脸道:“凌大人言重了。”
没有人告诉司空眈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爹还没回来,娘又生病了,一看到凌之贤来了便委屈道:“舅舅,你知道我爹去哪儿了吗?他怎么还不回来?”
凌之贤抱他来到屋外,小声安抚着:“你爹出征塞北,打了大胜仗,他是不是很厉害?”
司空眈高兴了短短一瞬,很快又噘嘴道:“可是我想让他早点回来。”
凌之贤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转而又强撑着笑脸,低头问司空眈:“你娘生病了,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司空眈默默摇头。
凌之贤耐心道:“眈儿都骑过马了,是男子汉,不能总让你爹陪着,他很忙的,对不对?你要帮你爹照顾你娘,这样他才能专心忙他的事,知道吗?”
司空眈难以理解这些道理,但是听舅舅说这些话,他又隐约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凌之嫣精神好点之后,从床上起来告诉凌之贤这段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明白,司空珉不知道她和眈儿躲在萧潭那里,所以才会一怒之下杀了武阳侯。
凌之嫣垂泪自责:“如果我当时想办法给他送个信,告诉他我和眈儿是安全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凌之贤摇头叹着:“那也未必,他身边遍布着武阳侯的人,你送的信都不一定到他手上。”
往事不可更改,凌之嫣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司空珉会被如何定罪,武阳侯毕竟是他义父,他这样做,国法和家法皆难容。
有哥哥跟萧潭在,她跟眈儿应该可以免遭牵连,可是眈儿长大以后怎么办?别人如果知道他父亲是罪人,会对他指指点点的。
凌之贤已经在琢磨如何搭救司空珉了,武阳侯身上毕竟还有跟塞北勾结的事,也是死有余辜。但是审理此案的人是昭王爷,于公于私,昭王爷都不太可能放过司空珉。
以昭王爷那种一板一眼的性情,肯定认为司空珉杀自己义父是大逆不道,就算不株连三族也必须判个死罪不可。
更何况,武阳侯一党最重要的人除了武阳侯就要数司空珉,现在武阳侯死了,再顺便除掉司空珉,简直是一举两得,昭王爷以后也可高枕无忧了。
凌之贤留在司空府没回家,次日早饭过后,刚准备去昭王府碰碰运气,没想到萧潭竟然过来了。
凌之嫣还病着,睡着没起,凌之贤便在院子里招待了萧潭。
萧潭一见他便问:“嫣儿怎么样了?”
凌之贤面色苍凉,闷闷道:“听到司空珉的事就病倒了,你还是别进去了,她一见你又要哭了。”
萧潭眉头微皱,小声问凌之贤:“你打算怎么办?”
凌之贤朝正屋瞥了一眼,眸色深深,也小声对萧潭道:“有件事,嫣儿不知道,但是你我都清楚。武阳侯通敌叛国,司空珉杀他是大义灭亲,不应该问罪。”
萧潭早料到凌之贤会这样说,但还是愣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你要帮他?”
凌之贤坚决道:“司空珉不能以弑父定罪,不然眈儿就变成罪臣遗孤了,他以后如何立足?”
这个道理萧潭明白,但还是有些不忿:“不能问罪,难道他还有功了?”
凌之贤也不试图说服他,只是沉重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你不用插手,我会去找昭王爷。”
凌之嫣在屋里听到萧潭的声音,强撑着下了床,走到门口停下来凝望他,欲语还休。
萧潭随即发现了她的身影,侧目望去。
才两三日不见,她就病得两颊微陷了,双眼无神地看向他,却又不像专注地打量他,眉眼间有些虚浮的影子,透着有口难言的心事。
萧潭怔怔地望着她,眼睛很快酸涩起来,随后怅然收回了目光,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凌之贤还站在原处,萧潭回头觑他,艰难开口道:“昭王爷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替司空珉求情的,不管你说什么他都要掂量掂量,这种事只能我去。”
一炷香功夫过后,萧潭已经站在了昭王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