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文昌表情难堪,脸上有些挂不住。
以为沈绫仍是不信,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翻开后小心翼翼地捧给沈绫:“你看,这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卫文昌与沈氏之子,卫绫。”
沈绫扫了一眼,声音淡漠:“我名沈绫。既已改姓沈,便是沈家人,早就与卫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卫文昌脸色一变:“这、这怎么行!改姓是你母亲自作主张,族谱上你还是卫家人!再说,生恩大过天,你不能不管你爹啊!”
“生恩?”沈绫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据我说知,你所谓的生恩,就是荒年时抛妻弃子,独自活命。若非母亲带着我一路乞讨,投奔舅舅,我们母子早已饿死——这就是你对我的生恩。”
卫文昌额头渗出冷汗:“小绫,你误会了!当年我是为了给你们母子省点口粮才出去谋生的!天地可鉴啊!”他越发声情并茂,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我若留在家里,粮食断的更快,我们就都活不了了!”
“哦?”沈绫笑笑,“我倒从未听说过,一家的顶梁柱逃出去,徒留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在家中,竟也是种恩情。若是这样,你倒着实用心良苦。”
卫文昌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离家的时候,沈绫还是个孩子,他自然对沈绫的性子一无所知。偶然间得知沈绫现在的身份后,他狂喜的同时,就一直拼命找人打听沈绫现在的事,但听来听去也无非就是夸赞、艳羡居多,这让他以为沈绫跟他母亲一样,也是个绵软心善的,只要解释一二,今日必定是场父子相认的感人剧情,谁知……
一旁沉默的金月娥突然开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你爹这些年天天念叨你,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
对卫文昌,念及他是原身生父,沈绫还愿意替原身说几句,对她,沈绫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奉送。
正想让活计把他们打发了,陆明这时赶到,低声劝道:“不妥。他们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被赶走后,恐怕会在外面坏你名声。虽然也不怕他们,但此事毕竟恶心,不如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沈绫不置可否,便对阿竹道:“去寻一处宅子,安置他们。”
阿竹小声问:“是买还是租?”
“租。”沈绫冷淡:“一月为期。”
阿竹应了一声就下去安排。卫文昌在一边努力支着耳朵,也只听到寻一处宅子,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真心笑容:“小绫果然是个孝顺的!爹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
沈绫笑笑没有说话,不过他注意到那个瘦弱的少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无心在意这些人的想法,也不想继续看到他们,便借着看房子的由头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
卫文昌和那妇人虽不甘心,但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何况卫文昌也确实有些心虚,便只能乖乖依了。最小的那个男孩儿起初不肯走,非说这个院子好,要留在这里,被那妇人瞪了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地跟上了。
到了夜里,沈绫斜靠在榻上,白日里卫文昌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挥之不去,不知是不是有原身本能的反应在里面,让沈绫颇觉有些头痛。
这时,枕边白玉传音器上青光一闪,沈绫睁开眼,拿起来放到耳边,谢凛的声音传出来:“阿绫,断云山妖兽祸人,师父让我走一趟。”
“好。”沈绫下意识点头,忽然想起对方看不见,好笑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拿起传音器道:“……小心些。”
对方的音讯很快又再次传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你那边如何?”
沈绫想了想,还是把原身生父找来的事告诉了他,谢凛问:“可要我来见他?”
沈绫没有跟谢凛说过原身的具体身世,他猜谢凛一定是把对方当做长辈,才有此一问。因此一口回绝道:“不必。”
对面沉默了,沈绫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谢凛传来新的音讯。
沈绫怕他误会,解释道:“他不是我父亲,各种意义上……都不是。如果我有真正的长辈,一定想带你去见他们。”
那边很快回了一句:“嗯。”虽然十分简短,也是谢凛一贯的低沉声线,但沈绫却听出对方的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带了些愉悦,仿佛能看见他唇角弧度转瞬即逝,冷峻眉眼化开柔光的样子。
沈绫心下觉得好笑,暗道还好自己多解释了一句,不然他怕是真的误会了。
至于断云山妖兽的传闻,沈绫也略有耳闻。据说那妖兽道行极深,手下也有几只大妖,附近几个村落的百姓深受其害,甚至被迫迁居别处,此前也听说有不少修士前去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