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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千里蛇踪现（第1页）

天，还没亮透，是一种死寂的灰蓝色。

朔风城巨大的北门，在绞盘沉重的呻吟声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像一头不情愿的巨兽，勉强张开了嘴，露出外面苍茫、寒冷而又充满未知的世界。

两支队伍，一明一暗，悄无声息地分道扬镳。

龙啸云率领的“明路”商队，率先出城。旌旗招展，驼铃叮当，满载货物的高大骆驼排成长龙，精悍的护卫骑着骏马，前后簇拥，浩浩荡荡，沿着那条被称为“河西走廊”的官道，迤逦向西而行。动静极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果然，队伍刚出城不久，道旁的山坡上、土丘后，便隐约有刀片的反光一闪而逝，如同暗中窥伺的狼眼。

而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支招摇的商队吸引时，另一支小队，如同鬼魅般，从朔风城一处不显眼的侧门悄然滑出，迅融入了城墙根下的浓重阴影里。

李寻欢、汪小闲、谢颜、林诗音，以及赵无影带领的六名狐影门最精锐的“沙狐”好手。所有人都换上了灰褐色的、与戈壁滩颜色融为一体的紧身劲装，脸上蒙着防沙的面巾，只露出一双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他们骑的不是马，而是十峰经过特殊训练、耐力极佳的单峰骆驼。骆驼的脚步厚实而轻盈，踩在冻土上，只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没有旗号，没有驼铃，甚至没有人说话。赵无影打了个简洁的手势，小队如同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射入了那片广袤无垠、被称为“死亡戈壁”的荒凉之地。

一踏入戈壁，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身后朔风城的轮廓迅模糊、消失。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铺满砾石的荒原，一直延伸到天地的尽头。天空是那种毫无生气的、病态的灰黄色。太阳升起来了，却毫无暖意，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白炽灯盘，悬在头顶，投下毒辣的光线，灼烤着大地。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变形，远处的景物如同水中的倒影，晃动不定。风是干的，热的，卷着沙粒，打在面巾上，噼啪作响，像无数细小的鞭子在抽打。

除了风声，就是死寂。一种能吞噬一切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死寂。骆驼踩着滚烫的砂石前行，出单调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赵无影一马当先，他整个人仿佛与这片严酷的土地融为一体，时而抬头看看太阳的方位，时而俯身观察地面岩石的风蚀痕迹，甚至抓起一把沙子放在鼻尖嗅闻，以此来判断方向和寻找可能的水源线索。他是这支小队在戈壁中的眼睛和大脑。

谢颜和林诗音共乘一峰强壮的骆驼，谢颜在前控缰，林诗音在她身后，紧紧抓着鞍鞯，她的药囊和一个小巧的羊皮水囊挂在鞍侧。汪小闲和李寻欢断后，两人都微微闭着眼，似乎在养神，但周身气息凝练，如同蛰伏的猎豹，随时可以暴起出致命一击。

一行人沉默疾行，只偶尔停下来，由赵无影用特制的罗盘和地图核对一下方向，给骆驼喂几口混了盐巴的清水。时间仿佛在这片戈壁中失去了意义，只有头顶那个毒辣的太阳，记录着煎熬的流逝。

到了午时，是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刻。太阳几乎垂直挂在头顶，热浪从地面蒸腾而起，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模糊扭曲。连骆驼都开始喘着粗气，步伐变得沉重。

赵无影抬手示意，指向远处一片稀疏的、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只剩下扭曲狰狞枝干的胡杨林残骸。“到那里歇脚，避过最毒的日头。”

队伍加快度，赶到胡杨林的阴影下。虽然阴影稀薄，但比起毫无遮拦的暴晒，已是天堂。众人纷纷取下头盔，解开面巾，露出被汗水浸透、布满沙尘的脸。林诗音立刻拿出水囊，给每人分了一小口清水，又取出一些提神醒脑的药丸分给大家含服。

李寻欢靠在一株枯死的胡杨树干上，习惯性地检查着自己骑乘的那峰领头骆驼的鞍具、缰绳和水囊。他的动作细致而专注，这是多年江湖生涯养成的本能。当他修长的手指拂过缰绳与鞍桥连接处的一个皮扣时，指尖突然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异样的触感。

不是粗糙，也不是光滑。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黏腻感。仿佛被某种无色无味、质地极其细腻的特殊油脂，轻轻涂抹过一样。若非他指尖触觉远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他眉头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将手指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没有任何气味。既没有动物油脂的腥膻，也没有植物油脂的清香，更没有矿物油脂的刺鼻。什么都没有，就像触摸过最干净的空气。

但这异样的黏腻感，却真实存在。

“赵香主。”李寻欢低声唤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

赵无影立刻走了过来，他见李寻欢神色有异，目光立刻落在那皮扣上。“李公子，有何现？”

李寻欢指了指那个皮扣：“你摸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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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影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拂过皮扣表面。他的脸色瞬间变了！那是一种长期与各种毒物、秘药打交道的人才能瞬间分辨出的触感！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内衬着银箔的特制皮囊，打开囊口，倒出少许细腻的白色粉末在皮扣上。然后，他对着粉末，小心翼翼地呵了一口气。

奇迹生了！

在赵无影呵出的湿气作用下，那些白色粉末与皮扣表面接触的地方，竟隐隐约约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与皮革颜色融为一体的、微不可察的油润光泽！若不聚精会神地盯着看，根本现不了！

“是‘跗骨香’！”赵无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而且是……是最上等的‘无影跗骨香’！无色！无味！沾身即附，七日不散！”

“千里蛇！”谢颜立刻反应过来，清冷的眸子瞬间结冰，“他们竟然能如此精准地找到我们！而且是在我们出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手脚！”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这说明什么？说明“千里蛇”在朔风城内的眼线，已经厉害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甚至可能……他们的行动计划，在出前就已经泄露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钻入每个人的脑海，但又被强行压下。此刻，内讧和猜疑是最致命的。

“如何清除？”李寻欢问，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已锐利如刀。

赵无影面色难看地摇头：“清除不了。此香乃‘千里蛇’秘制，一旦沾染，水洗不去，火烤难除，甚至会随着温度升高而更紧密地渗入材质深处。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下香之人，夺取特制的解药，或者……”他眼中寒光一闪，“杀掉专门操控‘寻香蛇’追踪此香的蛇奴！否则，我们走到哪里，‘千里蛇’都能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们！直到我们精疲力尽，或者……被他们引入绝地！”

一直闭目养神的汪小闲，此刻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那泛着微光的皮扣，又望向远处起伏的沙丘，淡淡道：“既然如此，惊慌无用。便将计就计，让他们跟着。”

他看向李寻欢和众人：“提高警惕，加强夜间守备，尤其是防范毒蛇虫蝎的偷袭。他们现在只是跟踪，像狼一样，等待我们露出破绽，或者……等待我们到达他们预设的伏击地点。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点，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或许……能反过来找到他们的老巢。”

计划不得不立即调整。原本力求隐秘疾行的暗路，此刻却拖上了一条甩不掉的尾巴。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紧张。每个人骑上骆驼后，都感觉如芒在背，仿佛暗处真有一双冰冷、残忍的眼睛，在时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当天夜里，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下宿营。篝火比往常燃得更旺，噼啪作响，驱散着戈壁夜间的刺骨寒意和可能潜藏的毒虫。守夜的人数增加了一倍，两人一组，轮流值守。

后半夜，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呜咽。轮到汪小闲和李寻欢值守。两人坐在篝火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灵觉已提升至巅峰。

就在天色将亮未亮、最是困乏的时刻，几乎在同一瞬间，汪小闲和李寻欢的眼皮同时微微一颤！

远处，大约百丈开外的一座沙丘背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极其短暂的异响！那声音，不像风吹沙动，也不像动物跑过，而更像是一种……细长的、柔软的东西，快滑过沙面的声音！沙沙沙……轻得如同情人的耳语，一闪即逝！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寒光一闪。李寻欢身形微动，似要追出，但汪小闲轻轻摇了摇头。那声音消失得太快，对方显然警惕性极高，而且在这种环境下追击，极易中伏。

李寻欢缓缓坐回，低声道：“是蛇。或者……是像蛇一样爬行的人。”

汪小闲点了点头，握紧了袖中的飞刀。虽然没看到任何身影，但这一丝若有若无的蛇行声，已经证实了赵无影的判断——“千里蛇”的人，果然如同鬼魅般跟随着他们，如影随形。

“跗骨香”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暗路小队的脚踝上，使得原本就凶险万分的戈壁之行，平添了数倍的风险。但这也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所有人，让团队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追踪与反追踪，暗杀与反暗杀，一场无声而残酷的暗战，已经在这片死亡戈壁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李寻欢知道，在到达轮回谷、面对幽冥鬼姥和轮回法王那两个更可怕的魔头之前，他们必须先想办法，斩断“千里蛇”这条致命的尾巴。否则，他们很可能根本走不到轮回谷。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带着更浓的杀机，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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