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猩红如血的泪,自九天滴落,尚未触及大地,便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怨念,直刺地底深渊。
深渊之下,并非死寂。
灼热如炼狱的气流自地心喷薄而出,将每一寸岩壁都烧得赤红,空气扭曲,视线模糊。
这里是药王一族的最终归宿,亦是他们的永恒囚笼。
沿着陡峭的骨阶盘旋而下,林清瑶的每一步都踩在先祖的骸骨之上。
那些森白的骨骼被嵌入滚烫的岩壁,每一具都保持着临死前最痛苦挣扎的姿态,无声地控诉着千年的酷刑。
高温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皮肤早已干裂,鲜血刚一渗出便被蒸腾成猩红的雾气。
那从左臂蔓延开的黑斑,如同跗骨之蛆,此刻已攀上她的肩颈,那是“焚脉境”反噬的征兆,是生命力即将燃尽的警告。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从怀中掏出药灵留下的那枚光核。
那曾是千年药力凝结的精华,此刻却只剩萤火般微弱的一缕光。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贴在心口,滚烫的肌肤上传来一丝熟悉的清凉。
“你说想看花开……”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轻声呢喃,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那我就把这个世界,变成春天。”
前方再无通路,视野的尽头,一团幽蓝色的火焰静静悬浮。
那便是真·渊烬。
它纯净如初生的宇宙,剔透得仿佛一块蓝色琉璃,却散着令灵魂都为之战栗、冻结的恐怖气息。
那是焚尽了九代药王血脉与神魂后,沉淀下来的,最本源的毁灭与新生之力。
与此同时,深渊入口。
一道玄金身影如流光般追至,却在踏入深渊的刹那,被一股无形之力悍然震退!
“轰——!”
沈渊的身影在半空中强行稳住,帝王龙气护体,却依旧感到气血翻涌。
他抬眸,只见深渊入口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尊高达十丈的黑甲巨人。
巨人身形虚幻,手持一柄狰狞的断剑,双眼空洞无光,却仿佛能洞穿命运长河,直视他灵魂最深处的阴暗。
巫王本体的幻影!
“你,不过是个篡位者。”幻影开口,声音低沉而古老,不带任何情感,却如惊雷在沈渊脑海中炸响,“真正的帝王,早已为他的愚蠢葬身火海。而你,窃取了他的国,他的名,如今还想染指不属于你的力量?”
沈渊瞳孔一缩,手中长剑嗡鸣作响,剑意冲霄!
他没有废话,一剑斩出,玄冥剑气化作咆哮的黑龙,直扑幻影面门!
然而,那黑甲巨人只是随意地抬起断剑,轻轻一格。
“铛!”
一声金戈交击的脆响,沈渊志在必得的一剑竟被轻描淡写地瓦解。
他惊骇地现,自己的每一招剑势,每一个变化,甚至连内力运转的轨迹,都被对方精准预判!
就在他心神剧震,攻势受阻之际,一道急促的破风声自身后传来。
“大哥!”
沈昭从一条隐蔽的暗道中疾驰而出,他浑身浴血,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手中高举着一枚古朴的玉简,用尽全身力气掷向沈渊:“这是母妃临终前拼死绘出的地图——当年父皇并未死于政变!他是自愿赴死,只为用帝王龙气加固这渊烬的封印,镇压这东西!”
玉简入手,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传来。
沈渊如遭雷击,瞳孔剧烈收缩!
父皇……是自愿赴死?
多年的怨恨,复仇的执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为沉重、更为决绝的使命感!
原来,他一直都错了……
“原来如此……”沈渊低声自语,眼中最后一丝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炽烈。
他手中长剑的轨迹骤然一变,不再是霸道凌厉的“玄冥九斩”,而是化作一式内敛到极致,仿佛要将所有光芒都吸入其中的诡异剑招。
“逆斩·归心!”
这一剑,斩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心魔!
剑光一闪,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斩断因果,逆转乾坤的决绝意志,直取幻影那空无一物的心脏!
深渊最底层。
林清瑶已跪在那团幽蓝的渊烬之前。
她神情平静,缓缓取出那根早已与她血脉相连的千机引银簪。
没有丝毫犹豫,她抬手,用簪尖划开自己纤细的手腕。
鲜血,并非红色,而是带着淡淡金芒,一滴滴坠入那幽蓝的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