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害,就是长孙苍凝的表侄孙子,辈分拉了百八里远的亲戚,也就这次进京赶考赶上王家回来了,便借了光到太学读书了。听说在太学的时候成绩就不错,如今位居三甲之列,想来名正言顺了。”
“名正言顺?我怎麽不信呢。你看看他那张脸,又白又嫩的,能是安心读书的货色吗,这探花郎的位置,莫不是凭脸得的吧……”
“这谁知道,你自去问他呗。”
“嘁,谁要挨着他啊……小白脸。”
前几日,三甲的名单里没掺着长孙见山这个名字的时候,确实是名正言顺,但齐婉柔挥了挥手,而今的三甲名单也确实是有些门道在里头,尤其是这位探花。
质疑声在附近响起,低低传入耳中,长孙见山默默捏了捏手指,擡起头,坚定了眼神望向齐婉柔的方向,两人在人海包围中对视,幸福无比。
江抚明看到了一切,谈不上失望或是落寞,更没有怨恨诸如此类的消极情绪,倒是觉得解脱,庆幸自己终于不再是长孙见山的“猎物”,也庆幸自己终于寻回了自己的心念。但看着两人的“幸福”模样,她也不想祝福,她更想知道长孙见山而今面对齐婉柔,到底揣着多少真心,又揣着多少利用。同时,她更不想去拆穿,毕竟齐婉柔眼下的欢欣是真切的。
得一时欢欣便贪欢一时,未尝不好。
再者以齐婉柔的脾性,到头来是谁吃亏还不一定。
想到这,江抚明觉着自己该尽快去找她的“欢欣”了,正要跳下马,长孙见山的目光飘来,看到江抚明,他有些诧然地微微瞪大眼睛,啓了啓唇。
江抚明却是神情淡淡,白了他一眼,快速扭头,将马拴在茶楼旁边的马棚里,提着裙子,冲入茶楼,快速迈着步子跨上台阶。
本以为一切记忆回来以後,这场赴约该是顺利无比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刚刚个小插曲的影响,乱了心绪。
进入茶楼後,没跑两下,江抚明的心脏便像锤子一样,咚咚地在体内又敲又砸。
江抚明呼吸变紧,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她问过茶楼的小厮,段休瑾定的地方在二楼最里间,是刚刚好对着张贴处的茶室,一开窗便可将楼下的“好戏”尽收眼底。
而刚刚在楼下撞见那场面,江抚明大概知道段休瑾说的“好戏”是什麽了。
可是他要干嘛?
叫她来看这场戏是想要干嘛?
踏上最後一层台阶後,江抚明盯着最里头那间挂了牌的茶室,突然僵在了原地,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重。
是因为她先前失去记忆时跟长孙见山亲近,且拒了他的抱歉,所以今日要来借长孙见山的背叛来羞辱她?
还只是心平气和地谈话,将他们之前的问题解决了?
一路跑过来的热忱此刻全冷了下来……不,又或许该说,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压了下去。
她仍旧是想过去的,但多了好些顾虑。
那些顾虑与她的热忱来回拉扯,将界线清晰的冷热搅和在一起。
良久,江抚明才慢慢地又迈出了步子。
一会快,
一会慢。
但总归是在靠近,但总归是走到了那间茶室前。
心脏突突跳了两下,江抚明缓慢转身,见得眼前人,眼前景,目光不由得一滞。
今日的晨光很好,泛着浅金,自四方的窗洒进来,拓在坐在窗边的那席赭红色蟒袍上,那蟒袍不凡,阳光斜过来,似有金丝流动,因而段休瑾只是坐在那,一手撑着窗沿,脖颈稍稍屈曲,垂着头向下看,姿态算不得端正,却也真是耀眼极了,令人无法忽视……说得更确切一些,是目光只要不经意间瞥过去,便挪不开了。
这几日在梦中拼命靠近的人清晰出现在眼前,
心中对他的情意也明确了,
一切都这样刚好,
一切都这样近,
江抚明却突然动不了了,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变粗,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