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在学术圈的施压,确实给“数字乐府”和“寰宇音心”项目带来了一阵寒流。然而,林清音并没有坐以待毙。她深知,打破壁垒最好的方式,不是硬碰硬,而是找到新的、更具吸引力的价值点。
她将目光投向了之前一直被忽视的一个领域——濒临失传的古老乐种和地方性戏曲。这些音乐形态独特,文化内涵深厚,但因其传承范围狭窄、记谱方式特殊,数字化难度极大,一直是“古典回响”这类追求“经典”的平台不愿触碰的领域。
“他们不做,我们来做。”林清音在项目组会议上,掷地有声,“这些看似‘边缘’的音乐,恰恰是我们文化多样性最宝贵的基因库。攻克它们的数字化难题,不仅能填补空白,更能彰显我们‘活态数据库’无与伦比的包容性和技术实力。”
她亲自带领技术团队,远赴西南少数民族聚居区,与当地的歌师、乐手同吃同住,用最先进的音频采集和图像识别技术,结合当地人的口述历史,尝试破译那些古老而复杂的音律和节奏密码。这个过程极其艰苦,却也让团队收获了大量独一无二的一手资料和前所未有的技术挑战。
就在林清音于田野调查中寻找破局之钥时,家里的慕慕,也展现出了更令人惊异的一面。
江以辰为了让儿子接触更多元的音乐,偶尔会播放一些自己音乐库里不同风格的作品。这天,他无意中点开了一段采集自藏区、带有古老宗教仪式感的鼓乐片段。这段音乐节奏极其复杂,充满了不规则的重音和悠长的停顿,带着一种神秘而原始的力量。
原本在地毯上玩积木的慕慕,在音乐响起的瞬间,猛地抬起了头。他丢下玩具,爬到音箱旁边,小小的身体竟然随着那复杂而古老的节奏,开始有规律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他不是在胡乱扭动,而是精准地契合着鼓点中那些最细微的切分和停顿,眼神专注得不像一个两岁的孩子。
更让江以辰震惊的是,当音乐进行到某一段落,鼓声如同密集的雨点落下时,慕慕竟然抬起小手,在自己腿上,分毫不差地复刻出了那段复杂至极的滚奏节奏!虽然力度很轻,但那节奏型,精准得令人头皮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节奏感好了,这简直像是……一种本能的、血脉深处的共鸣!
江以辰关掉音乐,蹲到儿子面前,心脏因为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而剧烈跳动。他握住慕慕的小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慕慕……你以前,听过这个?”
慕慕眨巴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爸爸,显然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问题。但他似乎对那段节奏意犹未尽,小嘴里出“咚咚咚”的拟声词,小手还在空中比划着。
江以辰立刻联系了陈明,让他去查这段鼓乐的具体来源和背景。同时,一个尘封已久的、属于他童年记忆的碎片,骤然划过脑海——那是很小的时候,在他母亲还健在时,他似乎在一个老旧的、带着檀木香气的盒子里,听到过类似的、断续的、用某种特殊材质记录下来的节奏声……那时母亲的眼神,带着他当时无法理解的哀伤与遥远。
母亲出身于一个早已没落的、有着独特音乐传承的古老家族,这与这段来自藏区的、明显带有仪式感的鼓乐,是否存在某种关联?而慕慕对这节奏的常反应,是隔代遗传了母亲家族的特殊音乐感知能力?
这个现,让江以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或许是一条线索,一条连接着过往、也可能影响着未来的线索。
晚上,他与远在西南的林清音视频。
屏幕那头的林清音,虽然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睛却很亮。她兴奋地跟他分享着白天的收获:“学长,我们今天成功采集到了一位老歌师演唱的、几乎失传的‘古歌’,里面的转音和节奏太奇妙了!我们的算法一开始完全无法识别,调整了好几次模型才勉强跟上……这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宝藏!”
看着她因为热爱和专业而闪闪光的样子,江以辰心中柔软,暂时压下了关于慕慕和那段节奏的疑问。他不想在她攻坚克难的时候,用未经证实的家族秘辛让她分心。
“做得很好。”他看着她,目光深邃,“等你回来,有件关于儿子的事,想跟你聊聊。”
林清音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一丝不同寻常,但见他不想在视频里多说,便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笑着点头:“好。我这边进展顺利,预计能提前两天回去。”
挂了视频,江以辰走到儿童床边。慕慕已经睡着,呼吸均匀,小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一个彩色的小沙锤。他凝视着儿子恬静的睡颜,目光深沉。
外界的学术壁垒,正在被他的女人用智慧和汗水一点点凿穿。
而家庭内部,似乎也隐藏着一条通往未知境地的秘径,与他的血脉,与他逝去的母亲,紧密相连。
柳暗花明处,破局之钥已在手中。而神秘的节奏,正悄然叩响未来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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