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认真的姑娘。”费法娴以目光询问静漪自己是否可以坐下。
静漪点头。
费法娴坐下来。
她依旧是艳丽的装扮,新潮的不得了。在素雅的静漪面前,这对比过于强烈。她看看静漪脚下,微笑道:“密西斯陶,今日这身白色洋装,那对水红的皮鞋正好相配,怎么没有穿呢。”
静漪笑着点头,拿了桔子水喝。
费法娴打量着她,轻声问道:“刚刚密西斯陶对记者说的那番话固然漂亮,也有些敷衍。”
“怎么密斯费认为我在敷衍么,那恰是我的肺腑之言。”静漪微笑着说。
费法娴细而长的眉挑了起来,说:“那么也恕我直言,密西斯陶,靠你做这点善事,即便能帮到人,也只是暂时的。这里需要的是彻底的改变。”
“我大约知道密斯费在想些什么。也许密斯费认为,在这个国家尚未完全统一,派系仍然互相倾轧的时候,我所说的那些,只能是敷衍记者的话,远不如身体力行做些大事去。但是密斯费,罗马并不是一天建成的。无论什么愿景,空谈都是无用。我既说得出,自然是要尽力做到。不管身处何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助人总是可以的,也是应该的。”静漪望着费法娴的眼睛,说。
费法娴点了点头,说:“密西斯陶果然如人所言,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有担当的女性。”
“过誉了,密斯费。”静漪淡淡地说,“听说密斯费近日将启程返回加国。我祝密斯费前程似锦。”
“多谢。”费法娴微笑着说。
静漪看了看时间,费法娴见她有要走的意思,便说:“请便,密西斯陶。”
“我另外还有事,再会。”静漪起身。
“再会了。”费法娴点头。
静漪看了她,点点头。
她找到水家二少奶奶,告辞离开。
秋薇跟着她,轻声嘟哝着道:“那位费小姐,是来找小姐的碴儿的么?她父亲找姑爷的碴儿,她看你不顺眼……小姐说的哪儿错了?”
静漪看了她,轻声说:“都没有错,立场不同罢了。在她看来,我必是个旧时代的影子。”
也难怪秋薇。在她看来,与她深深信任的姑爷作对的,大约都不是什么好人——费玉明启动的对近几年政府财务的审计,直指时任西北军司令的陶盛川借兼任省主席之便挪用政府税收资金……今天的报纸上,就有大幅的报道。
也许在这个时候,她接受记者的采访,并不是件坏事。
她没有办法帮助陶骧分担太多的压力,同样利用报纸论,分散些民众的注意力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她若想在报上露面,最好还是先和陶骧打个招呼……
“少奶奶,还要去万香斋嘛?”张伯问道。
静漪点了头。
到了万香斋,她亲自下去买了几盒点心,才上车回家。
张伯车子刚刚开上青玉桥,就与一辆车子错了过去。
“好像是逄旅长的车。”秋薇轻声说。
静漪回头看时,车子已经风驰电掣般地开走了。
她微微皱眉。
第375章遏云摧风的雷(七)
最近她都没有机会面见逄敦煌,也没有听说他回来了……她忽然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又安慰自己,觉得没什么事。
她也已经同他说了,不要他卷进来。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一力承担。
虽然逄敦煌听着她这话的时候,简直嗤之以鼻。他骂起她来从不留情。忍着不说时反而不妙。逄敦煌说,其实你是在赌万一出了事,牧之不忍心……牧之再不忍心,也有个限度。他能忍你挥金如土散尽家财,也不会忍你烽火戏诸侯。你不如把事情交给我。
她没有同意。
逄敦煌让她先掂量下自己在陶骧那里到底几斤几两。话说得那么难听,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她当然知道以自己的分量绝不足以影响陶骧的决策。她也不忍这么做。
敦煌看她点头答应不要铤而走险才离开的。她知道以逄敦煌的性情,此时绝不会坐视不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哪怕只是不想让她单独行动,只是陶骧即日便调他的栖云营去甘南了……逄敦煌没来得及与她通气就走了,只让靠实的人传给她一句话,让她不要乱来。
她那日给乔瑟夫神父送去特别通行证时,乔瑟夫神父高兴的不得了,说是总算能把那批药品接进来了。任秀芳正在帮助协调。新婚不久的任秀芳和赵仕民一同高高兴兴地做着事,她看着都觉得幸福。
他们都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常。这让她安心,也希望他们平静的生活能够继续下去,也算是她做的事情,有些意义……
静漪回到家照例先去了公婆那里探望。
陶尔安一家都陪伴在侧,虽然孩子们吵闹得很,一会儿笑一会儿叫,大人们也都是微笑着的,她仍然觉察气氛有些凝重,而每个人似乎都在强颜欢笑。当她婉转地向陶夫人先提出,问她自己是否可以回娘家探望嫡母时,陶夫人果然微微皱眉。
“老七先来和我们说了。”陶夫人看着静漪,“老爷的意思是你早该回去探望父母的。最近老爷病着,程老爷和太太没少挂念,还特地遣人来探望。这次你回去,也正好替我们问候。”
静漪听的一愣一愣的。她做了不被准许归宁的思想准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父亲和母亲前后两次遣人登门探望,荐医送药。父亲还表示过要来探望公公,虽一时未能成行,总归是关切的。
她没想到公公人在病中,如此通情达理,这态度让她感动不已……
“不过,”陶夫人话锋一转,“我原是不同意你在这个时候回去的。但是既然老爷发了话,老七也支持,程太太病着,不让你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么着,要去,多带着几个人照顾你。”
静漪点头。
“回头让张妈来,我有话嘱咐她。”陶夫人似是无奈之中才赞成了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