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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杨阳的生日（第1页）

艾克枕着手臂，静静望着宿舍窗外那片被城市灯火浸染成橙紫色的夜空。地球的夜晚，总是比快乐星球多了几分朦胧的暖意，少了几分宇宙深处的清澈寒凉。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编织成一片安稳的声网——杨阳在对面下铺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着梦话；何大力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哨音的鼾声从斜上方传来，像台运转良好的小鼓风机；胖哥孙野的床铺方向则不时传来轻微的、有节奏的嘎吱声。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捻着枕边团团那柔软圆润的耳朵。团团，这只戴着蓝色小领结的熊猫玩偶，安静地靠在他的脸侧，黑亮的塑料眼珠在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里，反射着两点细小的、温暖的光斑。

明天就是杨阳的生日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艾克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杨阳，他们的班长，也是他们踏上地球这片陌生土地后，第一个向他们伸出手的朋友。艾克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杨阳的样子：总是带着阳光般笑容的脸庞，跑起来像阵风，帮老师搬作业本时额角会渗出细密的汗珠，说话时习惯性地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明亮又真诚。他帮他们熟悉陌生的校园，笨拙地教他们地球孩子玩的游戏规则，在他们偶尔因为“双胞胎”之间过于默契的“小动作”引来好奇目光时，总会第一个跳出来打圆场：“哎呀，双胞胎嘛，都这样！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份情谊，沉甸甸的。一份普通的、商店里买来的礼物，似乎完全配不上它。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熟悉、极其温柔的“触碰感”轻轻拂过艾克的意识边缘，像一片羽毛悄然落下。那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更像一种纯粹的情绪和想法，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焦急和浓浓的期待，直接在他心底响起。是艾雪。

“哥？”那无形的“触碰”带着询问的意味，“杨阳的礼物…准备好了吗？”意念里还模糊地闪过商店橱窗里那些琳琅满目却显得千篇一律的玩具和文具盒的影子，带着一丝微妙的嫌弃。

艾克无声地弯起了嘴角，闭了闭眼，将自己的念头凝聚起来，像抛出一个无形的线团：“没有。感觉…都不够好。”他脑海里清晰地勾勒出杨阳收到普通礼物时，那依然会礼貌微笑、但眼底深处可能掠过的一丝难以察觉的平淡表情。他随即又浮现出杨阳坐在书桌前，指尖温柔抚过一张旧照片的样子——那是班级去年春游时的大合影，杨阳洗出来特意压在了书桌玻璃板下。照片上，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手搂着艾克的肩膀，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仿佛要抓住整个春天跳跃的光影。

“照片…他很喜欢。”艾克将自己的观察和这个画面片段，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艾雪那边立刻传来一阵小小的、带着恍然大悟的欣喜波动。“啊！明白了！”她的意念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像闪烁的小火花，“做个…特别的相册？能动的？活的？”一个模糊但充满创意的雏形在她意识中飞勾勒：不再是静止的纸页，而是某种能承载动态影像的东西，像一个小小的、凝固又流动的时光匣子。

“嗯。”艾克立刻赞同，这个想法瞬间击中了他。他几乎能想象杨阳看到这样的礼物时，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会迸出怎样惊喜的光芒。“但材料…地球没有。”他紧接着想到关键问题，意念里透出一丝无奈。那种能储存和投射动态全息影像的柔性记忆水晶基质，还有与之匹配的微型能量核心和成像单元，在地球上根本无从寻觅。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的意念连接中蔓延，但并非空无，而是在高地权衡、判断。宿舍的寂静被放大了，每一个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窗外，城市夜晚永不疲倦的嗡鸣如同遥远的背景音。

“回一趟？”艾雪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试探，但更多的是决断后的坚定。这个决定意味着要动用属于快乐星球的力量，意味着风险，但为了杨阳，值得。

“好。”艾克的回答简洁而肯定，没有丝毫犹豫。计划在无声的意念交流中迅成型：时间——深夜两点，宿舍楼最沉寂的时刻；地点——宿舍楼后那片被高大冬青树丛严密遮挡的僻静角落，恰好是宿舍监控覆盖的薄弱地带，也是他们上次成功返回时确认的安全坐标点；步骤——利用腕间伪装成普通塑料手表的多功能定位传送器启动短程空间折叠。

“两点。老地方。”艾克传递出最后的确认信息。

“嗯！带好团团圆圆！”艾雪不忘叮嘱，意念里带着一丝小小的雀跃。对他们而言，这两只地球生日时互赠的熊猫玩偶，早已越了普通玩具的意义，是形影不离的伙伴，更是此刻行动中一份安心的陪伴。

意念的连接如同退潮般缓缓淡去，只留下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寂静的宿舍里无声流淌。艾克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团团更紧地搂在臂弯里，小家伙柔软的绒毛贴着他的脸颊，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他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假寐状态，积蓄着深夜行动所需的精力，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宿舍里每一丝细微的动静变化——胖哥的床铺不再嘎吱，何大力的鼾声似乎也进入了更平稳的阶段，杨阳的呼吸悠长而均匀。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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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腕间手表那极其细微、只有佩戴者自己能感知的震动传来时，艾克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两点整。宿舍里一片沉暗，只有窗外远处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朦胧的光带。他像一只蓄势待的猫，动作轻巧得不可思议。掀开薄被，双脚无声地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出任何声响。他迅套上叠放在床脚的薄外套，一手稳稳地捞起枕边的团团，将它小心地塞进外套内侧一个特制的、柔软的大口袋里，只露出那个戴着蓝色领结的小脑袋，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前。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宿舍里依旧只有熟睡的呼吸声。他踮起脚尖，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滑到门边。老旧的门轴在寂静中可能出的任何一点吱呀声都是灾难。他伸出手，指尖精准地抵住门轴连接处一个特定的受力点，另一只手极其缓慢地转动门把手。门，如同被施了魔法，只出一声比叹息还轻的“嘶”声，便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艾克的身影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滑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又无声地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暗的壁灯散出朦胧的光晕，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如同沉默的眼睛。艾克早已将它们的角度和转动规律刻在脑中。他紧贴着墙壁最深的阴影处移动，步伐轻快而富有节奏，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监控探头的巡视范围。从宿舍门口到楼梯口，再快而安静地沿着楼梯下行，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清冷的夜风带着植物的气息，从楼梯转角敞开的窗户灌入，吹拂着他额前的碎。

他敏捷地穿过一楼空旷寂静的大厅，侧身闪出宿舍楼的后门。冰凉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带着露水和泥土的清新气味。他像一道影子，迅没入楼后那片浓密的冬青树丛中。枝叶低垂，在黑暗中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屏障。

几乎就在他站定的下一秒，另一道更纤细的身影也如同月光下的精灵，无声地钻了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女孩子的清爽气息。是艾雪。她同样穿着薄外套，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圆圆。粉色蝴蝶结在朦胧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圆圆也被妥善地安置在她外套内侧的口袋里，粉色的蝴蝶结在夜色里像一小朵温柔的花。

两人在枝叶的庇护下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伸出手，握住了彼此的手腕。另一只手则默契地探向自己腕间那看似普通的手表。指尖在表盘侧面几个极其微小的凸起上快而精确地按下一串组合指令。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遥远地底深处的蜂鸣震颤从表盘内部传来。紧接着，以两人紧握的手腕为中心，一圈柔和的、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光晕凭空浮现，如同水波般迅荡漾开来，将他们两人，连同他们口袋里露出的熊猫玩偶的脑袋，温柔地包裹其中。光晕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力。四周的景象——浓密的树影、宿舍楼模糊的轮廓、远处城市的灯火——在光晕中开始扭曲、拉伸，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然后瞬间坍缩、消失。

一种熟悉的、轻微的失重感和空间被强行折叠的奇异压力感传来。这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也许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蓝光消散。

脚下不再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地和潮湿的泥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带有轻微弹性的材质，如同踩在某种高级的合成材料上。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逼仄黑暗的树丛，而是一个庞大得令人屏息的空间。

这里就是快乐星球的核心枢纽之一——老顽童爷爷的星际实验室。巨大的穹顶高悬在上方，流淌着变幻莫测的星云图景，仿佛将整个宇宙的深邃与壮丽都浓缩在了这一方天地。无数细密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数据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星河，在透明的空中管道和巨大的弧形光屏上飞流淌、交织，出低沉而规律的嗡嗡声。四周悬浮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用途不明的精密仪器，有的安静地旋转着探针，有的则投射出复杂的三维立体结构图，散着柔和或冷冽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难以形容的气息，像是臭氧混合了某种精密的金属冷却剂，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雨后森林的清新感——这是快乐星球特有的能量循环系统的味道。

艾克和艾雪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这熟悉的空气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他们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向实验室深处那个最引人注目的工作平台。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伏在那巨大的、布满各种闪烁按钮和悬浮光屏的操作台上忙碌着。他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闪烁着暗银色光泽的连体制服，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微胖，一头蓬松卷曲的银白色头在实验室流动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耀眼，像一团跳动的星云。正是老顽童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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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并未察觉身后的空间波动，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悬浮在他面前的一个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机械结构。那结构由无数细小的、泛着幽蓝色冷光的零件组成，正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缓缓旋转、组合，出极其细微的“咔哒”声。

艾克和艾雪相视一笑，眼中都带着一丝促狭。他们像两只准备恶作剧的小猫，踮起脚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忙碌的背影靠近。实验室的地面材质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

就在他们距离老顽童爷爷背后只有几步之遥时，艾雪猛地向前一扑，伸出双手，调皮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是谁？”艾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在空旷而充满机械低鸣的实验室里响起，显得格外清亮。

“哎哟！”老顽童爷爷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一个趔趄，手中的悬浮工具差点脱手飞出去。他本能地抓住艾雪捂着他眼睛的小手，但随即，那标志性的、洪亮又带着孩子气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哈哈哈！让我猜猜……这股子地球小零食的甜味儿……还有这股子机灵劲儿！除了我们的小艾雪，还能是谁？”他一边笑着，一边轻松地拉开了艾雪的手，转过身来。

他的脸庞红润，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像一张揉皱后又舒展开的温暖纸张。一双眼睛尤其明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和永不熄灭的好奇心，此刻正盈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慈爱。他先是用力揉了揉艾雪的头，然后目光立刻越过艾雪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艾克身上。

“哈！还有我们的小艾克！快快快，让爷爷好好看看！”老顽童爷爷张开双臂，将两个小家伙一起搂进怀里，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们一个充满力量又无比温暖的拥抱。他像检查最珍贵的仪器一样，仔细打量着两个孩子：“嗯！精神头不错！看来地球的饭菜没把你们饿瘦嘛！哟，这俩小宝贝也来了？”他的目光落在艾克外套口袋里只露出脑袋的团团和艾雪怀里的圆圆身上，伸出粗壮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戳了戳团团戴着蓝色领结的小脑袋，又摸了摸圆圆粉色的蝴蝶结，“小领结小蝴蝶，还挺精神！”

“爷爷！”艾克和艾雪异口同声地叫着，被老顽童爷爷的热情感染，脸上都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回到这里，就像回到了另一个温暖的家。

“快说说，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是不是地球学校有人欺负你们了？告诉爷爷，爷爷去给你们……”老顽童爷爷松开他们，双手叉腰，故意板起脸，做出一副要去找人算账的夸张表情。

“不是啦爷爷！”艾雪赶紧笑着打断他，像只小麻雀一样跳到老顽童爷爷身边，亲昵地抱住他的胳膊摇晃着，“我们是回来……嗯……找点东西的！”她仰着小脸，眼神亮晶晶的。

“找东西？”老顽童爷爷挑起他那两道像刷子一样的白眉毛，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找什么宝贝？难道地球没有橡皮擦？还是没有你们喜欢的彩色铅笔？”

艾克上前一步，认真地看着老顽童爷爷明亮的眼睛：“爷爷，是我们在地球的好朋友，杨阳。明天是他生日。我们想……亲手给他做一份特别的礼物。”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杨阳阳光般的笑脸，还有他珍视那张春游合影的样子。

“杨阳？哦！就是你们信里总提起的那个小班长？那个跑得飞快、笑起来特别精神的地球男孩？”老顽童爷爷立刻想起来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祥，“好孩子！懂得珍惜朋友，好！”他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又来了兴趣，像个等着听新奇故事的孩子一样凑近，“快说说，想做什么特别的礼物？爷爷这儿好东西可多着呢！”

艾雪立刻兴奋起来，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爷爷，我们想做一个相册！但不要那种普通的纸做的！要……要能动的！能放‘小电影’的那种！”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仿佛要把脑海里的画面直接描绘出来，“就是……把杨阳和我们一起玩的开心时刻，还有全班同学的笑脸，都存进去！他只要打开，就能看到大家在他面前笑、说话，像真的一样！”

艾克在一旁用力点头，补充道：“就像……一个能捧在手里的、活的记忆盒子。地球没有这种材料。”他望向实验室四周悬浮的那些散着柔和光芒的奇异材料。

“哦——！”老顽童爷爷拖长了声调，恍然大悟，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动态全息记忆相册！还要有情感触式播放功能？这个想法妙啊！”他兴奋地搓着手，像现了新玩具，“既特别，又承载了心意！好！非常好！”他在原地踱了两步，蓬松的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过嘛……”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但眼中依旧带着笑意。他伸出食指，在艾克和艾雪面前摇了摇，语气带着长辈的郑重叮嘱，“孩子们，记住咯！礼物，要‘像’是地球孩子能做出来的手工！咱们星球的高科技，得藏好咯，知道吗？”他指了指艾克腕上的手表，“就像这个，看着就是个塑料玩具表嘛！这才是最高明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