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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唯有他的气息能止吐（第1页）

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像冰冷的墨汁泼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空气凝滞，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艾雪猛地从深沉的梦境中惊醒，胃里毫无预兆地掀起一阵剧烈的翻搅。那感觉如同风暴在狭小的海湾里骤然形成，迅猛而暴烈。

“呃……”一声短促压抑的闷哼刚挤出喉咙，她就掀开薄被，赤着脚跌跌撞撞冲下床，几乎是扑进了紧邻卧室的洗手间。

“哗啦——”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冰冷的水龙头被拧开了，一股刺骨的凉水喷涌而出，撞击在水槽里，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一把利剑，刺破了夜的宁静。

艾雪站在水池前，双手紧紧地撑在冰凉的陶瓷面盆边缘，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也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失去了血色，微微泛青。她的身体痛苦地蜷缩着，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突然袭来，艾雪的身体猛地一抽搐，她的喉咙里出一阵低沉的、痛苦的呻吟。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充满了绝望和哀伤。每一次干呕都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她的整个腹腔都在剧烈地痉挛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搅动，让她痛苦不堪。

胃里早已空空如也，但那灼热的酸液却依然不断地涌上喉咙，烧灼着她的喉咙，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那苦涩的味道让她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额头前金色的丝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显得有些凌乱。

而在她低垂的额角，那枚精巧的金色永生花环却依然静静地晃动着。它的花瓣细密而精致，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而执拗的光泽，仿佛是在默默地守护着艾雪，给她带来一丝微弱的温暖和安慰。

“艾雪！”伴随着这声呼喊，艾克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刚刚睡醒时的那种惊惶。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他以惊人的度迅起身，如同一道敏捷的影子般紧随其后，冲进了房间。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只见他迅伸手，从旁边的挂架上一把扯下了自己那件柔软的深灰色法兰绒睡衣。这件睡衣的衣料还残留着他睡梦中的体温，以及一种独特的气息。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就像是阳光晒透的棉布，混合着实验室里精密金属散热器运行时散出来的微热，再加上一丝艾克身上特有的、干净而令人安心的暖意。这种味道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温暖，仿佛能驱散一切寒冷和恐惧。

艾克小心翼翼地将睡衣展开，然后轻轻地披在艾雪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宽大的布料如同温暖的羽翼一般，瞬间将她那单薄的身体紧紧地包裹起来。

令人惊叹不已的奇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了。艾雪的身躯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变得僵硬无比。紧接着，就如同紧绷到极致的琴弦突然断裂，她身体里的所有力量都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

艾雪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水中苦苦挣扎的溺水者，终于在最后一刻浮出了水面，然后迫不及待地、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紧紧地抓住那件包裹着自己的睡衣，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这件睡衣上还残留着艾克的体温和气息，那是一种让她感到无比熟悉和安心的味道。

艾雪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柔软的法兰绒领口，那触感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温柔地包裹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颤抖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偶尔的轻微抽噎。她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悠长、越来越平缓，就像是被安抚的惊涛骇浪，在逐渐退去之后，留下的是一片虚脱后的宁静。

而那在她胃里肆虐的恐怖风暴，在这股熟悉得已经深深刻入骨髓的气息的包裹下，竟然不可思议地被压制了下去。虽然还有些许残存的悸动，但相比于之前的翻江倒海，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艾克松了一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他沉默地打开水龙头，用温水浸湿毛巾，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件珍宝。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艾雪额角、脖颈上冰冷的汗珠，温热的毛巾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带走那些狼狈的痕迹。

“好点了吗？”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拂过树梢的夜风，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和疲惫，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观察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艾雪没有抬头，只是在那片包裹着她的、属于艾克的气息里更深地埋了埋脸，出一声含混不清的鼻音：“嗯……”那声音虚弱得如同梦呓，带着劫后余生的依赖。

艾克无声地叹了口气，手臂绕过她的肩膀，小心地将她整个人更稳固地圈在自己怀里。他垂眼，目光落在她头顶那枚即使在虚弱中也固执闪光的永生花环上。他记得每一个编织花瓣的细节，记得当时她眼中惊喜的光彩。他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自己腰间那条同样由永生植物纤维编织而成的腰带——那是艾雪回赠的信物，如今已与他的身体轮廓贴合得天衣无缝，成为他的一部分。指尖触及腰带的温润触感，带来一丝无声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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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探向自己睡衣口袋，指尖隔着布料，准确地触碰到两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轮廓——那是大团团和小团团。蓝领结的大团团是艾雪送的十岁生日礼物，而小团团，则是地球伙伴包雷在他们离开时塞给艾克的挂件，和团团一模一样。它们安静地待在那里，像两个沉默的守护符。艾雪的口袋里，同样安静地躺着她的圆圆和小圆圆，粉色的蝴蝶结是艾克当年的选择。这些小小的、柔软的玩偶，是他们共同岁月里无声的锚点。

艾克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直到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边缘，终于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青灰色的晨光。城市的轮廓在远处缓缓浮现，像一张巨大的、尚未显影的底片。艾雪紧绷的身体在他怀中彻底软了下来，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安稳，沉沉睡去。艾克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却毫无睡意，只是低头凝视着她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眼神沉静而忧虑。

晨曦终于彻底驱散了夜的残影，将明亮的光线慷慨地泼洒进巨大的联合实验室。这里曾经是多面体和艾克各自独立的王国，如今打通后形成了一个更为宏阔的空间，兼具了两人研究方向的特色。穹顶高阔，模拟着快乐星球特有的柔和天光。空间被半透明的能量隔断巧妙地分割成几个核心区域：多面体主导的精密粒子物理试验区，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蓝色光束和数据流；艾克负责的能量场稳定与转化区，巨大的环形装置无声运转，散着温润的白色光晕；以及共享的中央数据处理中枢，无数光屏悬浮在空中，瀑布般流淌着信息。笨笨和聪聪的身影在几个区域间高效穿梭，处理着预设的维护指令。

艾克牵着艾雪的手走进主控区时，多面体正站在中央巨大的弧形光屏前，手指在空中飞快地划动着，调整着复杂的能量流模型。他穿着惯常的深蓝色工作服，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专注的沉思。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艾克略显疲惫的脸，最终落在艾雪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了然和关切。

“早。”多面体的声音平静如常，带着一种实验室特有的稳定感，“数据流有点波动，聪聪在处理了。”他朝艾克旁边的能量场稳定区抬了抬下巴。

艾克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握着艾雪的手微微紧了紧，带着她走向属于他们自己的区域。在那里，紧挨着艾克的主控台，放置着一个造型独特、线条流畅的银白色座椅——那是艾克花了无数个夜晚亲手设计和改造的。座椅拥有完美的弧形承托，能根据使用者的姿势和重力分布自动调整支撑力度，表面覆盖着一种能吸收微小震动并释放舒缓生物波的智能材料。座椅下方还延伸出一个可调节的腿部支撑平台。这是他为艾雪准备的专属港湾。

艾克扶着艾雪在座椅上坐下，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一件稀世瓷器。智能材料立刻温柔地贴合她的腰背曲线，一股微暖而柔和的支撑感包裹上来，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不适。艾雪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舒适叹息，身体放松地陷入座椅的怀抱。

艾克随即拉过自己的悬浮工作椅，紧挨着艾雪的座椅坐下，两人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他熟练地唤醒面前的光屏，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开始输入指令，启动能量场稳定装置的日常校准程序。他工作时神情专注，侧脸的线条显得冷静而利落。

艾雪宛如一只安静的猫咪，蜷缩在属于她的座椅里，双眼紧盯着光屏上如涓涓细流般流淌的数据流，仿佛那是宇宙间最神秘的密码。

她的左手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慢慢地伸展开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着艾克放在操作台上的手背靠近。当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稳定的脉搏，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接着，她的手指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手臂滑落，穿过他手臂与身体之间的狭小空隙，如同一条灵动的小鱼，游弋进了一片温暖的海洋。然后，她的手臂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柔软而固执地环绕住了他的腰。

艾雪又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将自己往艾克的方向靠近了几寸，直到她的侧身完全贴合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这个动作让她感到无比的舒适和安心，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艾雪像是终于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的锚点，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然后，她将脸颊也微微地贴向他的肩头，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散出来的、令她胃部的风暴逐渐平息的气息。那是一种独特的味道，混合着艾克的体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让她沉醉其中。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低沉嗡鸣、能量束流动的细微嘶嘶声，以及聪聪在远处控制台前偶尔出的、冷静清晰的指令语音。

“多面体，粒子流束通道b接口压力阈值已达临界，建议介入校准。”聪聪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精密的机械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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