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对待李拾遗,不管是床事还是生活,都十分温柔,养花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浇水,施肥,放在阳光下晒晒太阳,令其舒展枝叶,而养李拾遗,亦遵循同样的道理。
沈自清是个相当有耐心的人。
他很清楚,秩序往往建立在肮脏的自由之上,而美丽的自由,往往建立于秩序之中。
但是。
沈自清盯着李拾遗抓着他的左手无名指。那道粉红色的戒痕不轻不重,绕在那颤抖的白皙手指上,无声无息地提醒着所有人,李拾遗曾经有过一段婚姻。
与沈松照的,一段刻骨铭心的婚姻。
而他作为沈松照的大哥,见证了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
在他们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里,沈自清是名副其实的局外人。可每一个阶段,又都有他的推波助澜。
李拾遗如今作为他的情人,却在深更半夜偷偷从他怀里挣脱,窝在黑暗的衣帽间对沈松照念念不忘,这样固然软弱,但也不全然算是李拾遗自己的过错。
就像花草一样。
向光生长是花草的天性,这并非过错,只是既然生长在了有主的花园里,那便要遵守主人的规矩。
长歪的枝丫,需要修剪。
而软弱的李拾遗,也需要适度的严厉。
“这就哭了?”沈自清轻声说,“这可不行。”
夜才刚刚开始,既然睡不着,总要找些事做。
“好爱哭。”
他说。
但李拾遗必须记住,他的体温丶他的气息丶他施加的每一分痛楚与愉悦。
这是一场缓慢的丶不容抗拒的覆盖,不疾不徐,但受难者也无力反抗。
夜尽天明。
李拾遗浑身汗津津地在床上发抖,四肢酸痛,眼泪都要流干了。
沈自清抱着李拾遗起来,去清理。
他动作很温柔稳妥,李拾遗却很逃避他的碰触,浴缸做得很深,挣扎後头落了水,咕噜咕噜後,他激烈地呛咳几下,“救……救……”
声音很虚弱。
沈自清没动。
等他在水中奄奄,才伸手抓住了他的後颈。
他终于乖了,脑袋靠在他膝上发抖。
精疲力尽的李拾遗精神也撑不了多久,没一会就靠在沈自清膝上睡着了,呼吸浅浅的,睫毛长长的,美丽又脆弱。
清理完,沈自清把李拾遗放回床上,拿起了丝绒盒里的戒指,套在了李拾遗的中指指根。
昨晚的事,他没有很生气,只是有时候,需要让李拾遗记住,现在谁是他的主人。
为了能让痴情的弟弟听话,为沈家忠诚效劳,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李拾遗的生平。
他生父早逝,母亲一个人操持家业,要李拾遗辍学回家,然而李拾遗性格内向,骨子里却有种不服输的倔强,一个人在外打工凑够了学费,但沈自清很清楚,坚强不过是生活磨砺後不得已披上的表象,真正的李拾遗其实很缺爱。
这种幽微的渴望渐渐被日复一日为生存而不得已的奔波磨平,李拾遗变得十分钝感。
钝感,并不意味着这份渴望消失了。
李拾遗自己不曾察觉,但他确实还对自己的丈夫怀有期待。
但是没关系。
他会替代他丈夫,父亲,甚至家人的位置,养育他,安抚他,管教他,照料他。他摩挲了一下李拾遗的无名指根处的戒痕,又吻了吻他的手背。
他会给他足够安逸的生活,迫使他觉察自己的心。这也许会让李拾遗感到长久的不安和痛苦,但时间久了,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大有益处。
沈自清去换衣服,对上镜子,忽而一顿。
镜面水汽氤氲,朦胧了他的脸和表情。几道凝结的水痕淌下,割开了扭曲的倒影,颜色,棱角,一切融成一团。
像个无面人。
片刻後,沈自清伸手拂开水汽,嘴角勾起。
镜中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