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遗的生日要到了,他总是不知道该送些什麽。
他在梧桐树的背面读书,学习中文,他读《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晃荡的树影斑驳着书上的英文字句,他一笔一划地翻译,将每一个方块字都严谨刻板地写在树影漏在纸上的光斑中。
这是一封字句跳跃的情书,但每一个字都优雅而方正,好似李拾遗的灵魂在光里,而他即便活在阴影下,也要不顾一切地向光生长。
沈松照闷哼了一声,像是被什麽吸走了灵魂。
他去拿垃圾桶里的信,四肢被迫绷紧了,酒瓶随着他的动作东倒西歪,乌鸦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却又飞不起来,只好支着爪子,扑扇着翅膀,胡乱地跳来跳去。
这个时候的李拾遗心情总是很好。
但那一天,李拾遗拿着冰棍回头,撞到了欲言又止的他。
他手中的信和玫瑰掉下来,落在地上蒙了灰。
“对不起。”
他蹲下来,要帮忙捡,沈松照却比他还快,一把捞起了书信和玫瑰,後退了两步,随後跑远了。
“……?”
沈松照额头密密都是冷汗,他粗暴地撕开了第二个快递盒子,纸箱发出难听的声响,内里沾满黑色血迹的白西装掉下来,腰部露出了被灼烫的圆痕,西装口袋里插着蔫巴巴的白色玫瑰。
那一瞬间,窗户吹进一阵凉风,令他灵魂渐冻。
沈松照脸色苍白地望着西装上干涸的鲜血。
那一夜荒唐历历在目,每一个瞬间都令他心如刀割。
垃圾桶里抓出的卡片落在地上,背面朝上。
[摘自: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片刻後,沈松照颤抖着拿出随身携带的镇定药物。吞了一片,令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手机里的录像还在自动播放,很多都是疗养院里的视频。
李拾遗有脸盲症,于是沈自清僞装成了他,每天,每天……
药效还没发作。
突兀地,他听到了李拾遗的脆弱的声音。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旧屋回荡。
“……你想怎样呢。”
李拾遗说:“我拿到了一笔钱,然後我想回家,给我妈妈盖个大点的养猪场……”
男人笑了一声,冰冷说:“你想抛下我。”
“没有,没有。”
李拾遗犹豫片刻,又说:“……你要是想跟我回去,也可以的。我可以跟我妈妈说。”
“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很过分,我给了你两枪,算是一笔勾销,你恨我,也报复我这麽久了……”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他说,“raven,你不想我真心喜欢你吗。”
“老公,我有钱了,我们可以盖很好的房子,我不会再住那麽破的地方了,然後你也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
沈松照从未听过他这样温柔的讲话,每一个字都这样美好,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说:“可以的。”
但他听见了截然相反的回答:“不想。”
“没有办法一笔勾销。”他听见沈自清语调冰冷地替他回答:“……不会再有将来了。”
沈松照望着被捶碎的手机,想。镇定药显然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他穿上外套,冷静想。
也无法再发挥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