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看着看着,还真看进去了,他埋头思索着题目,厨房里的动静再大,他也没擡头。
李拾遗一旦专注到一件事上,就很难在被琐事分神。
晚餐很丰盛。
龙虾刺身拼盘,土豆炖牛肉,还有白切鸡,清蒸鱼,随後是个炝炒的大白菜。
龙虾刺身拼盘,薄如蝉翼的虾肉被均匀摆在碎冰上,碎冰还精致地摆成了冰花的形状。
李拾遗光看卖相,就已经震惊了:“你手艺怎麽这麽厉害啊?”
raven把筷子剥了,递给他,平静道:“有一阵子生病,在家打发时间,研究了很久的中国菜。”
“试试合不合口味。”
李拾遗试了试土豆炖牛*,*火慢炖的腱子肉,加入八角桂皮,被炖得酥香软烂,用筷子一拨,浓郁的香气就扑了出来,他咬了一口,汁水溢在唇齿间,又热又香,李拾遗眼睛亮亮:“好吃好吃!”
清蒸鱼身上的鳞被褪得特别干净,斜开着十字刀花上铺着葱丝姜片,蒸得恰到好处,白汤在瓷盘里,浓溢着一股清鲜。
raven把鱼肉夹到了他碗里。
青年一边道谢一边吃,脸颊热热的,红红的,像一只在扑食的小鸟,他与两个月前,那苍白纤瘦丶沉默寡言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了,此时的李拾遗气色健康,充斥着一种活泼的元气,也许是出于一种单纯破碎的信任,和无知无觉的依赖,他的话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李拾遗:“?”
李拾遗拿着碗,擡起眼,疑惑:“你怎麽不吃啊?你吃啊。”
说着,他夹了几块肉也塞到了raven碗里。
他现在已经不怎麽害怕raven了。
raven真的脾气很好,很少生气。李拾遗这两个月不是备考就是写题,中间也出过错,他想着把两个人的衣服洗洗,结果没想到把raven放在兜里的表一起给扔洗衣机里过了水洗了一遍,又在烘干机里烘了几小时,再拿出来那表已经不转了,还有raven看起来不便宜的羊毛衬衫,也全都缩水了……
李拾遗战战兢兢,生怕无情资本家raven叫他赔,又或者再要他签些什麽招架不住的乱七八糟的协议。
衬衫他咬咬牙说不定赔得起,表的话那他真是两眼一黑了……
他这辈子可被名表害苦了。
又或者他就不该跟raven住在一起。
谁知raven盯着那些缩水的羊毛衬衫,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反而安慰快要急哭的李拾遗,说没关系,这东西不值钱。
raven说:“衣服,不用你来洗。”
即便raven不说,李拾遗也再也不会洗他的衣服了……
而也就是那个时候,李拾遗发现了raven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
像横亘在苍白雪地上的一道黑堑,突兀,狰狞,不合时宜。
但raven察觉被他看到了,却也没有跟他解释什麽。
李拾遗给raven塞了肉,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到了raven的左手腕上,自那之後,raven就不怎再戴表了。
李拾遗也无意探究太深,看了一眼,要收回目光,忽然听见raven低声问:“这道疤,吓到你了?”
李拾遗连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就是……”
他声音小了些,说:“那疤看着不浅,感觉怪疼的。”
“是有一点疼。”raven看着碗里的肉,语气平淡:“但也没有那麽疼。”
他擡起眼,看着拿着筷子,眼睛乌溜溜的李拾遗。
raven的声音很轻:“现在已经不疼了。”
李拾遗忍不住问:“是因为病吗……”
其实李拾遗很少去探究别人的闲事。
他自己的生活已经足够忙碌,像一张绷紧的丶随时可能断裂的弓。
也许是因为raven,如此不动声色地,承接了他一部分糟糕的生活,令他忽然就在这喘不过气的生活里,有了一丝丝探究别人的闲心。
“嗯。”raven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在水面上的羽毛:“你在这里,我好了很多。也有按时吃药。”
“每次山穷水尽。”raven语调平静:“都能在你身上看到峰回路转。”
他看李拾遗:“谢谢你,李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