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遗羞愤地拿过了他手里的体温计,塞到腋下。
雨声又急了,在窗外潇潇肆虐,呜呜咽咽的蝉鸣不肯停,叫得虚弱又绵绵。
“拾遗,协议不会作废。”
但再烈的暴雨,也没能掩盖Raven的声音。
“你发烧了,需要照顾。”
他听见Raven不急不缓说:“我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
听起来很温柔。
蝉鸣终于断绝了。
*
李拾遗发了三天高烧。
李拾遗只好假装他也没什麽所谓。
那修长的手指带着毛巾探进腿根的时候,李拾遗一下夹紧了他的手,随後在那墨蓝色的眼睛,咬着牙,佯装若无其事地慢慢放松。
“……随便。”
小厨房经常用。
Raven很会做饭,烧得中国菜居然都很好吃。
Raven给李拾遗炒些清淡的中国菜,但自己吃的都很简单,水煮菜,牛奶,牛肉之类。
李拾遗吃饭的时候,看见Raven拿了一把白色的花。
湿淋淋的淡绿色花枝,叶子有些萎靡,缀着纯白的花骨朵,几十朵,很多,连根带着花显得格外沉重,但Raven一只手就握住了它们。
李拾遗:“这是什麽。”
Raven低垂着眼睛,摸着那些娇弱的花骨朵:“茉莉。”
“中国运来的。”
李拾遗怔了一下。
他"哦"了一声,不明白Raven强调这个的意义,静默一会儿,李拾遗对着那些还没开放的花骨朵,不太走心地评价:“……很漂亮。”
青年说话的时候,和衣窝在沙发上,他穿着一件薄绒长t,白皙很长的腿屈起来,脚趾陷在柔软的新沙发里,窗户敞开很大,但客厅的光线也晦暗,热夏的燥风吹袭而来,拂过他纯白如茉莉的脸颊。
现在的李拾遗,像一朵微微绽开的花,半遮半掩,香气袭人。
Raven想起了那个夜晚。
李拾遗背脊很瘦,骨骼凸出,捏着一用力就是一点红痕,挣扎像猫儿一样孱弱无力,哭声也很弱小。
他低垂下眼睛,将那些茉莉花铺在了浴缸中。
老旧的浴缸灌满了水,浸透了青涩稚嫩,未曾绽放的白色花朵,昏昧的灯光往下照着,如同年少时闭上眼睛,就会不自觉浮现的暧昧春梦。
少年蜷缩在他怀里写数学作业,身上沾染了圆珠笔上的茉莉花香气,露出的胳膊白晃晃的,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用来解决人烦恼的数学题,变得有点令人烦恼。
後来的梦里就没有了数学题,也没有了圆珠笔,纯白色的茉莉花,依偎在他怀里,浸满了水,嫩生生地哭着,承受燥热而粘腻的雨露。
现在,一切都实现了。
他即将拥有李拾遗。
……
李拾遗吃了药就睡了,睡醒了已经是傍晚。
他还有点虚弱,环视一圈,晦暗的房间没有开灯,昏黄的落日将薄暮的阴沉肆无忌惮地灌进了窗里。
房子其实并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院。
四面墙朝着他挤压而来。
他被锁在其中,窒息之外,尽是无法逃脱的痛苦。
“……”
强烈的不安,令李拾遗的眼睛无意识地寻找着Raven。
他听见卫生间传来剪刀的咔哒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