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起步後,沈朿低声对身边的仆人说:“让影卫在後面跟着。”
他也不信温振。
“是。”
此时城东区万籁俱寂,街上只有他们这辆马车的马蹄声在回响。
城东是皇权区丶富贵区,温振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蠢到在这边闹事,但万一呢,搞不好城东杀人,城西抛尸……
因此他未敢松懈,眼观八路,耳听八方,将那些个阴暗角落瞧得个仔仔细细,轻微动响听得明明白白。
黑火帮的喽啰在後面跟着,只等他们离平康坊再远一点,方便动手。
秦褚定性情暴躁,今晚要是没个结果,黑火帮的人肯定要受折磨。
他们有另外一个计划。
待到更僻静的路段,他们就一拥而上,控制车夫和温振,将二人迷晕。迷药有严重副作用,可致中药之人短暂丧失记忆。
他们给嬴子骞三人准备了毒药,可致器官衰竭,无差别袭击,让人猜不出嬴子骞才是目标。
这样,即便邓丶嬴几家震怒,最多也只能查到是在金风月苑中的毒,他们已经将一个装过毒药的空瓶丢在金风月苑角落。
可是他们不知,影卫悄无声息跟在他们後面。
影卫身影如魅,迅速将他们扑倒,只一个呼吸,便都被扭断脖子,兵不血刃,不留痕迹。
影卫一人背起一具尸首,将他们背到附近一处宅子。
鹘坊在长安城置办了许多宅子,或安置影卫用,或毁尸灭迹用。
温振似有所感,还特意回头,盯着马车後面的街道看了一会儿,什麽都没有。
黑暗中,嬴子骞睁开眼睛。
他盯着马车顶,耳边唯有马蹄声,温振也不同车夫搭话,一路沉默着。
他稍微擡起头,就见温振双手抱胸,背靠马车的背影。
他左腿盘着,右腿屈着,看似松弛,实则时刻提防。
而马车行进的路,确实是往元帅府的路……
这让嬴子骞有些迷惑了。
马车来到元帅府,温振让车夫去敲门,自己跳下车,抱胸在一旁看着。
等嬴府的家丁出来,他说:“嬴诚飞也在车上,你们将他也弄下车,回头差人去他家告知一声,我懒得挨个送。”
然後,温振带着邓义禹回了自己家。
车夫在门口,能听见他向邓文君辩解的声音。
“娘,不关我的事,是有朋友告诉我,看见邓义禹在平康坊喝得烂醉,我这才把他带回来的!”
“那你身上怎麽会有酒气?你大晚上上哪儿去了?”
“没去哪儿,就散散步!酒气是邓义禹身上的!”
“我信你个鬼!中了状元就不读书了是吧?就去鬼混了是吧?你给我过来!”
“诶呀,娘!别揪我耳朵,疼!弟,救我!”
“你还是想想怎麽应付爹吧。”
温挺在一旁说风凉话。
车夫回金风月苑,将安全送回的消息告知沈朿。
沈朿略一思索,扭头去竹室。
顾浪和张瑾都还在。
“这温振倒是个奇人……”沈朿摸着下巴说,“和嬴子骞闹成这样,却能送他回家。秦廷和温相几乎水火不容,他却能和秦褚臣做朋友,我已经两次看到他和秦褚臣及其党羽在金风月苑喝酒了……”
他困惑温振的立场。
“大概……温相是什麽立场,他便是什麽立场。殿下曾说过,他更倾向殿下,他从未曾主动去见过二皇子。”顾浪说。
“温相正值壮年,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小子能有什麽压力,好好做好自己的官就诸事大吉了,无论靠近殿下,还是二皇子,都是‘自毁前途’。”张瑾说。
“说起来,温相和嬴叔嵇的立场,其实挺相近的,都不参与党争,只忠于皇帝。可惜,昏君对嬴叔嵇生了嫌隙……”
说到压力,顾浪想起秦廷勾结突厥狼卫一事。
“您打算什麽时候去见元帅?”
嬴子骞临走前,张瑾让他给嬴叔嵇带话,说昔日旧识不日登门拜访。
“就这两天……”
“今夜行事的黑火帮喽啰一夜之间全部不知所踪,秦褚定一定起疑。”沈朿说。
“就让他猜去吧。”顾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