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房间里复盘起整件事情。
邓文峰着常服进了宫城,引得不少同僚小声议论。
有相熟的同僚胆大问起缘由,他都避而不答。
等到了紫宸殿,他掏出邓义禹的证词,小声请一旁的宦官前去通报。
元帝还没上朝,此事兹事体大,今天上朝的有不少胡官,不宜公开讨论。
他交代完後,就去了温见博身边。
“都处理好了?”
温见博手持朝笏,自然地拿在身前,神态自若。
“好了,能做的我都做了……”邓文峰小喘着气。
一夜未睡,他的眼袋难免浮肿,精神头看着倒还好。
温见宏丶温见将看到邓文峰这样,忙上前关心,“没事吧,发生什麽事了?”
人多眼杂,邓文峰只一味地摇头不语。
秦廷看着那边,微皱眉头。
他一早便得知消息,可谓损失惨重……这是他不悦的点。
但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秦家,他并不担心,只是他身兼右金吾卫大将军,再怎麽样,恐怕也会被追查一个御下无能之责。
不多时,高立德疾步走来,高声喊道:“诸位大人,都请回吧,陛下口谕,今日不上朝。
另请温相丶嬴元帅丶秦大将军丶御史大夫牛大人丶兵部尚书邓大人移步延英殿。”
延英殿内,元帝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他直接吩咐高立德:“念!”
“是,陛下……”高立德双手接过邓义禹的证词,“昨夜宵禁後,待贤坊内有货栈突遭大火……
……发现有人故意纵火……途中意外发现夹层私藏寸弩……遭遇截杀……望严查……落款是邓大人之子,邓义禹校尉。”
邓文峰接着高立德的话,赶紧说:“臣接到消息後,便立刻带人赶往案发现场,当场查获成品寸弩六十四张,又从灰烬中查获八十组郭,亦即共一百四十四张寸弩。
经查,那处货栈是一胡商的産业,嬴子骞校尉连夜带人去查封那胡商的住处。
及现场有街头帮派黑火帮的人的尸体,这个点……嬴校尉应该在盘问黑火帮头目的口供,陛下可宣嬴校尉进殿询问。”
元帝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地说:“弓弩一类管制品明明应受兵部严格管控,邓爱卿,为什麽会这样?
如果不是这场大火,应该没人发现有人在私制私贩军弩,可想而知,那些歹人在你们眼皮底下干了多长时间这种危害玄武国的勾当!朕十分忧心国家的安危!”
“是臣没有尽到职责,臣有罪!”
邓文峰连忙伏下请罪。
秦廷见状,也忙跪下,“陛下,如此说来,臣亦有罪,臣统领右金吾卫,却没能及早发现异常,臣御下无能,臣请罪!”
此时正是请罪的好时机,前面有人顶着,皇帝不会责罚得过重。一来分散皇帝的注意力,间接分担邓文峰的压力。再来,主动请罪也能留下个好印象。
他虽与邓文峰不是同一阵营,但此刻也算互利互惠。
果不其然,元帝的眉头无意识松了点,然後开始转移注意力。
“嬴子骞不是在城东当值吗?待贤坊离得那般远,怎麽是他在查这件事?”
邓文峰顿了顿,斟酌着措辞说:“回陛下,昨夜嬴校尉骑了马出巡,可能因此比其他人先一步到现场……”
他不能直接说邻坊的校尉比嬴子骞来得还要晚,不然有推脱之嫌,更是给秦廷连加几条罪证,只会两败俱伤。
元帝没再说什麽,吩咐高立德:“找人去宣嬴子骞。”
“是,陛下。”
高立德徐徐走出延英殿,找人去跑腿。
等待的间隙,元帝说:“诸位,从寸弩的去向看,尔等觉得是突厥复国的机会有多大?”
这才是他不叫胡官过来的原因,如有必要,他将下令清剿所有归降的突厥人,即便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御史台有折子上奏,城西的汉官对胡民有歧视和压迫的事实,也许有人因此不满,所以谋逆。
存放寸弩的地方是胡商的货栈,他胆敢这麽干,说明有人包庇他,朕看只有胡官敢这麽干……”
如果证实胡官跟胡商勾结,那当初提出“民族同化”的温见博就成为千古罪人。
此时嬴叔嵇竟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只一言不发地低头站着……但似乎这就已经能很好地“回敬”当初和他吵得面红耳赤的温见博。
此时无声胜有声。
秦廷馀光撇了撇嬴叔嵇脚边,又移回自己眼前这块地毯上。
他仍跪着,但心里已经多少有点欢喜雀跃,如果能就此将温见博拉下神坛,也是极好的……
不,应该说不能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