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室内顿时漆黑如渊。
两人取下短刀长剑,摘掉手套以及种种其他挂件,双双穿着驾驶服躺在地铺上。
顾礼然原以为,自己一定会睡不着。
但自戚应物“失踪”以来,一直夜不能寐的他,此刻前所未有的安心。
安心带来了松懈,带来了困倦。
朦朦胧胧间,他听到戚应物仿佛翻了一个身。
或许他翻过去背朝着自己了吧。
下一刻,戚应物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
原来,这人不是翻过去背对着自己,而是转过来朝向了自己?
戚应物此时的声音很低很沉,却意外的好听。
他说:“顾将军怎麽找到我的?”
顾礼然闭着眼:“都说了,跃迁点……”
戚应物:“不,我是说,顾将军到这个星球後,怎麽找到我的?”
“这片区域并不小,黄沙又会淹没一切踪迹。”
困顿疲乏的顾礼然抿了下嘴唇,实在是失去了掩饰与僞装的力气:“路语石。你的那个吊坠,能感应到你的方位。”
戚应物的语气格外小心翼翼,却又藏着不折不扣的惊喜:“……那个吊坠……你一直留着?”
顾礼然:……
是,不但留着,还藏在床头。
哪怕没有味道了,也会深夜拿出来攥在手里。
但这样的话,顾礼然一个字都不会说。
他只是闭着眼,不吭声。
黑暗中,戚应物小小地往顾礼然那一侧挪了一厘米,两厘米。
直到他的嘴唇都快贴住顾礼然的耳朵。
他再次开口:“哥,我能听见你的精神力。”
“後来我才想起来,你跟我说那些狠话的时候,你的精神力一直在噼里啪啦地乱响,就像在哭一样。”
当时自己太难过,太伤心,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这样明显的反常。
直到离开首都星以後才反应过来:
顾礼然,在那里口口声声让自己不得僭越的顾礼然,分明比自己还要难过。
这个家夥,是又一次在骗我吗?
是又一次的,打算独自扛下什麽了不得的重担吗?
如果自己无法为他分担,那所谓的“问个明白”,也不过是另一种自私而已。
他只能一秒钟都不浪费的,向上,向上,努力靠近顾礼然所站的地方。
就在戚应物在黑暗中盯着顾礼然完美的侧脸发呆时,一只凉沁沁的手,冷不防盖住了他的眼睛。
这手没用什麽力气,虚虚地罩住他的眼,他的眉。
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蹭过了他忽闪的睫毛。
戚应物本就不怎麽规整的心跳,此刻更是乱得没了章法。
他喉咙动了动,想说点儿什麽,可是脑子里嗡嗡一片,竟是说不出什麽来。
直到顾礼然低声道:“妄揣上意,强词夺理。”
话的内容极严苛,像是最严厉的批评。
可他的语气,又温,又软,又无奈,又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心痛。
哪里有半分苛责的意思?
戚应物的心咚咚狂跳几下,一咬牙,索性擡起胳膊搂住顾礼然的肩膀,脑袋更是不顾那只手的微弱阻力,直接凑到了对方的肩窝。
他将头埋在对方颈间,闷声闷气地嘟哝着:“我就僭越了,你处罚我吧。”
顾礼然似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带着凉意的手,离开戚应物的眼部,缓缓挪向他的脑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
指挥官的声音愈发含糊了,像是被春水暖得半融的冰:
“罚。”
“等回去……就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