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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策惊（第1页）

定策惊

太子赵弘稷为巩固权位，彰显“新政”气象，在肃清李甫党羽後不久，便以监国之名，颁布诏书，昭告天下，为前太傅莫文远一家平反。

诏书中言明，当年“妖星祸国”之说，乃钦天监正张玄素受奸臣李甫唆使，构陷忠良。莫文远公忠体国，林婉如巾帼忠烈，其满门蒙受不白之冤，实乃国之大殇。今拨乱反正，恢复莫文远太傅清誉，追封谥号“文贞”，林婉如追封“贞烈夫人”，准其尚有存世的族人承袭爵位，并于原址重修莫府，以慰忠魂。

此诏一下，朝野上下，又是一番震动。

对于那些早年与莫家交好丶或心存正义的官员士人而言，此事令人唏嘘感慨，沉冤得雪，总算是天道昭昭。不少老臣忆起莫文远当年风采，以及莫家骤然倾覆的惨状，不禁老泪纵横。

而在镇国大将军府内，气氛更是复杂。

封擎岳手持诏书抄本，立于庭院之中，仰首望天，虎目含泪，久久不语。他与莫文远乃生死至交，莫家罹难，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与憾。如今老友终于得以正名，他心中巨石稍落，却更添物是人非的悲凉。

秦玉瑶亦是泪湿衣襟，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喃喃道：“文远兄，婉如，你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封庭筠站在父母身侧，心情激荡，既有为莫家欣喜，更有对那如今隐于幕後丶推动这一切之人的无尽疼惜与担忧。他下意识地望向啸风苑的方向。

然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莫斯星，在听闻这个消息时，却异常平静。

他独自坐在啸风苑的水榭中，面前石桌上摊开着那份诏书的抄本。目光扫过那些溢美之词与追封殊荣，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古物。

冤屈洗刷了，然後呢？

父母不能复生，莫府那夜的血流成河不能倒流，他这残破的身躯与燃尽的寿元无法挽回。这名誉，这追封，于他而言，不过是棋局上必要的一步，是聚拢人心丶占据大义的工具罢了。

心中那片由《渊渟岳峙》功法构筑的哀恸冰原，并未因这纸诏书而融化半分，反而因这迟来的“公正”更显荒凉。他轻轻将抄本合上，置于一旁，仿佛拂去一粒微尘。

是夜，啸风苑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封擎岳丶秦玉瑶丶封庭筠丶莫斯星与沈寒山五人凝重的面容。文若谦亦在一旁静听。

“莫家平反，是好事，亦是信号。”封擎岳沉声道，“太子借此收拢人心，树立威望。然，我封家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已成衆矢之的。诸位皇子忌惮，太子亦心存拉拢与控制之意。京都，已非久留之地。”

封庭筠接口道：“父亲所言极是。北疆封家军主力仍在，那才是我们的根基。必须设法离开京都，与大军汇合，方能掌握主动，进可攻，退可守。”

秦玉瑶担忧道：“可是，若无正当理由，擅离京都，尤其是你与筠儿，必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太子绝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文若谦抚须沉吟：“需有一个足以令朝野信服，且非封家不可的理由……”

一直沉默的莫斯星，此时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冰击玉碎：“理由，可以创造。”

衆人目光瞬间聚焦于他。

莫斯星指尖在舆图上轻轻一点，落在西洲的位置：“西洲公主，阿娜尔。”

封庭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斯星，你的意思是……”

“阿娜尔被迫和亲，心怀怨怼，与我们早有盟约，是埋在宫中最深的一颗棋子。”莫斯星语气平稳，却吐露出石破天惊的计划，“让她秘密修书一封，送往西洲，陈说在中原所受屈辱，并‘暗示’朝廷有意对西洲用兵。然後……”

他擡起眼，目光扫过衆人，一字一句道：“我，戴上青铜面具，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她与其侍女‘劫走’，送回西洲。”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封擎岳，都瞳孔微缩。秦玉瑶更是掩口低呼。文若谦抚须的手僵在半空。

“劫持和亲公主……这可是泼天大罪！”文若谦失声道，“朝廷必然震怒，出兵征讨西洲，势在必行！”

“正是要它出兵。”莫斯星眼神锐利，“北疆与西洲接壤，熟悉西洲地形丶曾与西洲交过手的，唯有封家军。届时，太子即便千般不愿，万般忌惮，也只能派封伯父与庭筠挂帅出征。如此，我们便可名正言顺离开京都，并顺势调动北疆封家军主力，脱离朝廷直接掌控。”

“而实际上，”封庭筠已然完全明白过来，接口道，“我们并非真的攻打西洲，只是借此机会，与阿娜尔里应外合，完成军队的转移与集结，将力量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西洲，亦可借此摆脱朝廷钳制，与我们结成稳固同盟。”

这计划胆大包天，近乎疯狂。一旦泄露，便是万劫不复。但细细思量，却又是目前破局，助封家金蝉脱壳的唯一妙法。

封擎岳沉吟良久，重重一掌拍在案上，眼中精光四射：“置之死地而後生！斯星此计，虽险，却直指要害！可行！”

秦玉瑶虽忧心忡忡，但见丈夫与儿子皆已意动，且深知这是唯一出路，便也不再反对，只是紧紧握住了封庭筠的手。

沈寒山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看了莫斯星一眼，道：“劫人之後，路途遥远，你的身体……”

莫斯星平静道：“无妨，计划周详即可。”

计议已定，行动便需迅速。

翌日深夜，莫斯星依旧是青衫便服，凭借对皇宫路径的熟悉与超凡的轻功，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西洲公主所居的蕙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