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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南行（第2页）

莫斯星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嶙峋的山石，背影挺拔如松。“先生所言，正是我所想。”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甫欲以雷霆手段震慑江南，却不知物极必反。南宫珏之死，已与李家结下死仇。欧阳轩丶慕容雨重伤，此等切肤之痛，足以让欧阳肃丶慕容明放下所有犹豫观望。石家虽暂未受损，但唇亡齿寒，石猛并非愚钝之人，岂会坐视？”

他走到桌旁，指尖划过舆图上江南的位置，继续分析：“他们主动寻来，奉我为首，固然是因复仇心切，以及我之前在敦煌施恩丶隐雾山立威所积累的声望所致，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他们看到了李甫乃至皇帝欲彻底掌控丶甚至铲除世家势力的野心。他们需要一股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对抗这股来自朝堂的压迫。而我们，正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最合适的选择。”

“至于风险……”莫斯星语气淡然，“京都局势因皇帝病愈暂稳，李甫注意力被江南吸引，封伯父与庭筠在京正好可以趁机巩固势力，暗中发展。我此时前往江南，整合力量，正可分散李甫的精力，使其首尾难顾。此乃战略之必须。”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将利弊得失丶各方心态剖析得淋漓尽致，听得冷惊弦与冷凛连连点头，心中叹服。

“既如此，影楼该如何配合？”冷惊弦问道，已然进入执行状态。

莫斯星早有成算：“冷楼主坐镇隐雾山，继续整合川陕势力，同时与京城‘夜枭’保持紧密联络，传递消息。冷凛山主，烦请您挑选一批机敏能干丶熟悉江南风土的好手，先行潜入江南，散布消息，一则稳定世家情绪，二则暗中调查伏击事件的更多细节，尤其是那个柳铭轩的底细。我会与先生先行一步，轻装简从，尽快赶往姑苏。”

“公子放心，老夫定将此事办妥。”冷凛肃然领命。

冷惊弦也道：“影楼上下，随时听候公子调遣。”

莫斯星目光再次投向南方，眼神悠远。江南，那片他曾游历布局烟雨之地，如今将再次成为风暴的中心。此行，不仅要联合世家，更要借此机会，将江南彻底经营成他们稳固的根基之地。

“通知下去，三日後，啓程。”

三日後，隐雾山脚下。

莫斯星依旧是一身青衫，未戴面具，绝世容光在晨熹中令人不敢直视。沈寒山牵着他那匹踏雪乌骓，静立一旁。冷惊弦丶冷锋以及影楼几位山主皆前来相送。

“公子，江南路远，万事小心。”冷惊弦拱手，语气郑重。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已彻底为莫斯星的智谋丶武功与气度所折服。

冷锋递上一个包袱，低声道：“沈前辈，这里面是一些影楼在江南部分暗桩的联络方式与信物，或许能用得上。”

莫斯星接过，点了点头：“有劳。影楼之事，便拜托诸位了。”

他翻身上马，动作流畅。沈寒山亦跃上马背。

没有过多的言语，莫斯星最後望了一眼北方京城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恢弘城池中的那个人。随即，他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与沈寒山并辔而行，沿着蜿蜒的山道，向着江南的方向，绝尘而去。

山风拂动他的衣袂与发丝，背影决然，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直指那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烟雨江南。

就在莫斯星南下的同时，京都的将军府内，封庭筠也收到了来自影楼和江南的密报。他握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纸上不仅写了江南世家遇袭丶欧阳家求助之事，更详细说明了莫斯星与沈寒山远赴江南之事。

他快步走到书房悬挂的巨大舆图前，目光紧紧锁定江南区域。斯星南下了……他知道，这是必然的选择，也是破局的关键一步。然而，江南局势复杂，李甫党羽定然布有眼线，那突然出现的柳铭轩更是深不可测的变数。斯星身体那般状况……

担忧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恨不能立刻抛下一切，飞身前往江南，护在那人身边。但他不能。京城是他们的大本营，是他必须守住的根基。他若轻动，必然引起李甫警觉，打乱全盘部署。

“斯星……”他低声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研墨挥毫。他要用最隐秘的方式，将京中最新情况丶他对江南局势的分析丶以及那份刻骨的思念与叮嘱，传递到江南，传递到那人手中。

与此同时，江南姑苏，欧阳世家府邸。

气氛肃杀而悲愤。灵堂之上，供奉着南宫珏的牌位。南宫博双眼赤红，一言不发，周身弥漫着骇人的杀气。欧阳肃面色沉痛，慕容明眼神阴鸷，石猛亦是眉头紧锁，面带怒容。

“李甫老贼！此仇不共戴天！”南宫博猛地一拍桌案，实木桌面瞬间裂开数道纹路。

欧阳肃沉声道：“南宫兄节哀。仇，一定要报！但需从长计议。我已派人前往隐雾山，想必……‘那位’很快便有回音。”

慕容明阴冷地道：“若他不敢来，或无力主持大局，我慕容家便自行其是！纵然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李甫付出代价！”

石猛叹了口气：“慕容兄稍安勿躁。欧阳兄既然笃定那人可堪倚仗，我们不妨再等等看。如今敌暗我明，贸然行动，只会招致更大损失。”

就在几人争论不休之际，一名家仆匆匆入内，在欧阳肃耳边低语几句。欧阳肃眼中精光一闪，挥退仆人，看向其他三人，沉声道：“诸位，他……答应了。不日便将抵达姑苏。”

此言一出，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欧阳肃身上，有期待，有怀疑，更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一股新的风暴，伴随着莫斯星的南下，已在江南的天际线上，积聚起浓重的乌云。青萍之末，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