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是你的福星。”
赵朗朝易小天竖了个大拇指。
易小天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感受到夸奖,耳朵尖微微红了,往沙发背後缩了缩。
“第二件事,”赵朗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但在这安静的客厅里依然清晰可辨,“‘商城迷踪案’有眉目了。”
严序的目光立刻聚焦。
这是指近期发生在几个大型购物中心的一系列儿童失踪事件。
“我们锁定的那个职业拐卖团夥,专门在周末人流高峰期作案。”赵朗拿出手机调出几张商场监控截图,“看这个戴鸭舌帽的女人,她总是推着空的婴儿车在儿童游乐区附近转悠。一旦发现落单的孩子……”
他的话音未落,原本蜷在沙发里涂抹的易小天,动作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他没有瑟缩,也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恐惧。
相反,他慢慢擡起了头,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赵朗,更准确地说,是看向赵朗手机屏幕上那些模糊的监控截图。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孩童式的好奇,而是一种全然的野兽评估威胁般的审视,冷静得近乎剥离了情感。
他周身那种松弛的创作状态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静止,仿佛连呼吸都放缓了,所有的感官都像无形的天线般张开,精准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与“恶意”相关的信息碎片。
严序立刻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太熟悉易小天这种状态了。这不是害怕,这是他的直觉在高速运转,在识别丶在分类丶在预警。
赵朗也感觉到了那道目光,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讲述,有些困惑地回望过去。
“今天就到这里。”
严序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明确的终止符。
他的目光与易小天短暂交汇,那里面没有疑问,只有确认。
赵朗立刻收住话头,了然地点点头,迅速收起手机:“明白了。”
严序微一颔首。他没有立刻走向易小天,也没有出言安慰。
他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为易小天留出了处理信息和恢复平静的空间。
他尊重这份过于早熟的警觉,如同尊重森林里的小兽在风中辨别危险的本能。
赵朗叹了口气:“所以啊,看到小天爷现在这样,我就更觉得……唉,不提了。”
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爽朗,对易小天道:“画得这麽好,想不想找个老师正经学学?我认识个朋友,开画室的,人特好,专门教有天赋的孩子。你看怎麽样?”
易小天愣住了,擡头看向严序,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他喜欢画画,那是他表达的唯一方式。
严序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易小天,又看向赵朗,沉默了几秒,才说:“谢谢。我考虑一下。”
他没有替易小天做决定,而是把选择权留给了孩子自己,同时也需要评估安全性。
赵朗了解他的性格,也不强求,哈哈一笑:“行,你慢慢考虑!反正资源我给你放这儿了。”
他又逗了易小天几句,便起身告辞,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而易小天,直到赵峰离开,关门声落下後许久,那紧绷的审视的姿态才稍稍松弛。
他重新拿起了彩铅,但笔尖落在纸上的线条,却比之前要锐利丶分明了许多。
严序看着那盒崭新的颜料,又看了看明显变得有些内敛的易小天。
他走过去,拿起一支深蓝色的颜料,放在易小天手里。
“老师的事,你自己决定。”严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想试,我们就去试。不想,就在家画。”
易小天握紧那支颜料,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抓住了严序的衣角。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额头轻轻抵在严序的胳膊上。
这是一个依赖与倔强并存的姿态。
像一只在风雨中辨认出安全港湾的小兽,终于允许自己暂时卸下警惕,靠岸停泊。
他或许无法用语言表达内心的纷乱——对未知的畏惧,对认可的渴望,以及深植于骨髓的丶对关系变动的疑虑。
但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已诉说了所有。
严序没有动,也没有抽回手臂。他接受了这份沉重的依赖,如同接受窗外如期而至的夜色。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用自己的稳定,回应着少年无声的波涛。
严序知道,抚养一个孩子,远不止提供温饱那麽简单。
他要面对的,是孩子敏感的心,是外界复杂的信息,以及如何引导他走向一个更开阔的未来。
而赵朗带来的消息,也让他意识到,某些黑暗的触角,或许离他们并不遥远。
他需要更警惕,也需要更强大,才能守护好这个刚刚开始焕发生机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