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四十三只罗西
克里斯蒂亚诺一整晚都很沉默。
和利兹联的比赛结束後,阿尔曼多在回程的大巴上就累得睡着了,这一场比赛他高扑抵挡体力消耗殆尽,可往往和他依偎在一起睡着的克里斯蒂亚诺却无比清醒。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个小小的珠宝盒,脑子里闪回无数个片段。
普通朋友……好像不是这麽相处的。
他的脑袋乱乱的,阿尔曼多温和的笑容一直在他眼前闪回。从第一次见面就会发现他穿得太少给他披衣服的阿尔曼多到刚刚送给他耳钉的阿尔曼多,克里斯蒂亚诺终于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普通朋友不是这麽相处的。
他有朋友,佩佩和夸雷斯马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一起踢球,一起打工,把三个人的钱放一起规划怎麽样才能买最多的食物,来填补青春期无底洞一样的身体。夸雷斯马和佩佩会为他出头,为他打架,可是他如果从沙发上滚到地上?那俩混球第一反应一定是指着他哈哈大笑。
阿尔曼多不会。
阿尔曼多只会在第二天,他还没起床的时候把茶几和沙发挪开,把地面清理干净以後铺上一大块柔软的长毛地毯,他盘腿坐在地上,用防撞贴把每一个边角包裹圆润,从那天以後克里斯蒂亚诺再也没有因为打游戏磕碰过自己。
阿尔曼多总是这样。
克里斯蒂亚诺怔怔地想。他给他钥匙,给他在自己世界里畅行无阻的权限,阿尔曼多会知道克里斯蒂亚诺想家,偷偷去学葡萄牙的食物制作方式,多洛雷斯也说过,阿尔曼多跟她询问过克里斯蒂亚诺喜欢吃的东西。
更别提迪尼斯手术时,阿尔曼多跑前跑後,安排医生丶安慰他和他的家人。只比他大两岁的青年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了所有事,甚至还会记挂着他没吃多少的晚饭。
克里斯蒂亚诺吃不下晚饭的那个晚上,阿尔曼多蹑手蹑脚敲响了他的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那双金眸熠熠生辉,阿尔曼多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说:“我学了中国食谱,包了一点小馄饨……你要不,要不来吃点?”
那天晚上氤氲的水雾里,阿尔曼多把小金鱼一样的面食下到锅里,最开始只有他自己在等,後来卡蒂娅和艾尔玛下来了,最後雨果也下来了,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小金鱼”,克里斯蒂亚诺只记得那天晚上的汤格外咸,不是阿尔曼多放多了盐,而是因为阿维罗家人的眼泪掉进了汤里。
他们四个吃着吃着抱头痛哭,年轻的孩子们没有做好亲人离世的准备,父母是隔在孩子与死神之间的一堵墙,如今他们的墙面临着坍塌的风险,巨大的心理压力让这群孩子们强颜欢笑,食不下咽。
阿尔曼多看到了。
那晚的小馄饨是克里斯蒂亚诺这辈子吃到过最好吃,也最难吃的东西。
如今想来,朋友也会这麽做吗?
克里斯蒂亚诺不知道。
但我想我们不应该只是朋友。
阿尔曼多不知道克里斯蒂亚诺在想什麽,他疲倦地睁开眼,就看到小卷毛一脸坚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宣读忠诚女王宣言一样,他有些茫然的摸了摸小卷毛的脸:“怎麽了?”
小卷毛摇头,只是拿起运动包拉着迷糊的阿尔曼多下车。
这是很普通也很快乐的一天,他们赢了死敌利兹联,阿尔曼多和克里斯蒂亚诺如往常一样回家。
这也是很不普通但也就很快乐的一天,晚上阿尔曼多接到了迈克尔的电话。
“阿尔!阿尔!快来,你快来!”电话那头的医生哽咽着催促他,阿尔曼多的脸色骤然苍白,他一屁股摔坐在沙发里,颤抖着问道:“迈克尔,怎麽了?是伊斯拉出事了吗?”
“是啊……是啊……”
迈克尔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下一秒手机似乎交给了别人,溺水一般的窒息感涌入阿尔曼多的身体,下一刻救命稻草一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她说:“哥……哥……晚,晚上好……。”
是谁的声音?
阿尔曼多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和他一母同胞,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的女孩。
是伊斯拉。
伊斯拉的声音虚弱,她在病床上躺了接近一年半的时间,身体各项机能都需要时间恢复,但是她在笑,她笑着对阿尔曼多说:“哥哥,晚上好。”
阿尔曼多冲到玄关,连鞋都没换,穿着拖鞋拿起车钥匙疯了一般冲出家门。沙发上的克里斯蒂亚诺被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
伊斯拉毕竟刚刚醒过来,等阿尔曼多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再次沉沉睡去。阿尔曼多跪在她的病床边,捧着她苍白纤细的小手,肩膀剧烈地颤抖却强迫自己不能发出一点声音。迈克尔在一边抹眼泪,突兀地想起一年多以前阿尔曼多给他打电话,疲惫的青年带着他因为吸入了有毒有害气体而昏迷不醒的妹妹来到了英国。
阿尔曼多当时窘迫极了,意大利常年日光明媚,这孩子甚至都不知道在英国最重要的就是带伞,他湿漉漉地站在客厅里低着头询问迈克尔的医院能不能接受伊斯拉。“我不能把她留在罗马。”阿尔曼多疲惫地说:“安东尼告诉我,爸爸准备把伊斯拉送到全封闭的疗养院去,伊斯拉可能会死在那里,我只能把她带来了英国。”
迈克尔并不为达维德的冷血无情感到惊讶,他看着阿尔曼多,对他张开双臂,给了这孩子一个结实的拥抱:“交给我,阿尔,钱的事你也不用发愁,我会照顾好伊斯拉。”
“……等俱乐部发了工资我就会还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