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念头,冰冷丶坚硬丶不容置疑,像从地狱最深处浮起的磐石,瞬间压下了所有无谓的波澜。
这已经不是“想要”,而是“必须是”。
如果把他抓过来,怎麽样呢?那张漂亮的脸发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会有什麽样的神色?
惊恐万分?那漂亮的脸上会不会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潮水般涌来的恐惧会不会沿着血管爬遍全身,让他指尖都控制不住地颤抖,那麽季容与会扣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还是和他虚与委蛇?那张擅长各种各样漂亮话的红唇会不会假装惊讶,然後说出一些让他心神为之荡漾向往的甜言蜜语,最後趁他不备再次逃之夭夭?那麽季容与会封住他的嘴唇。
顾昭衍是季容与的。
可突然,他又猛地怔住了,像是被无形的一记重锤击中。
——Enigma需要被严格管控。
关于“情绪失控”的警告,一部分的确离不开顶层Alpha的授意,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绝非危言耸听。
Enigma的本能里永远藏着难以驯服的风暴,前一秒或许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下一秒就直接被某个细微的触发点点燃。
任由最原始的暴戾吞噬理智,最後像失控的野兽般撕碎周遭的一切。
而刚才那瞬间翻涌的暴虐,不就是最直接的证明?这个认识像冰锥一样扎进季容与的大脑,让他直接僵在原地,终于清醒过来,连呼吸都仿佛滞涩了几分。
暴戾的痛苦瞬间转化为极致的自我厌弃和冰冷的清醒与犹疑。
仅仅是一张捕风捉影的绯闻照片,就让他像个被抛弃的怨夫一样失控?让他被那可笑的丶名为“嫉妒”的情绪撕扯得面目全非?!
顾昭衍……我该怎麽办?我该拿你怎麽办?可是……不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吗?
——四年前那个与现在相似的雨夜,顾昭衍把他按在大学实验室楼外的角落,犬齿深深地嵌入他後颈的腺体。
Alpha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季容与,你是我的。”
记忆里的顾昭衍渐渐淡出,手上拿着的照片里顾昭衍的身影却在季容与冰冷的瞳孔中聚焦丶放大。
所有的愤怒丶不甘丶痛苦丶自我怀疑,在这一刻,都被这纯粹的丶不容置疑的执念所吞噬丶所重塑。
“顾昭衍,你只能是我的。”季容与盯着照片里Alpha俊美的侧脸,声音沙哑得可怕。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穿透了屏幕,仿佛直接锁定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
动作却又轻柔得近乎诡异,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确认一件不容置疑的所有物。
他付出了一切代价,忍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从地狱爬回来,不择手段地向上攀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丶以足以匹配甚至俯视的姿态,重新站到顾家面前,把那个曾经抛弃他的Alpha,牢牢地丶彻底地抓在手里!
无论顾昭衍现在身边站着谁,无论顾家曾经做过什麽,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顾昭衍的归宿,只能是他季容与!
他突然笑了。
一个带着疯狂,带着偏执决绝,更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当初是顾昭衍先来招惹他的,是顾昭衍先用牙齿在他的腺体上留下了印记。既然顾昭衍曾经标记过他,既然那个Alpha曾经说过他是“他的”,那麽这份羁绊就永远不可能被单方面斩断。
他会让顾昭衍想起来,到底谁才是他命中注定的伴侣。
季容与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再次轻轻抚过照片上顾昭衍的脸。
眼底翻涌的,是比愤怒更加可怕的,可以被称为执念的势在必得。
“请等等我,顾昭衍。”他低声呢喃,“很快,你就会重新记起来,你到底属于谁。”
一丝极淡丶却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丶属于Enigma的冰冷的荆棘玫瑰茶信息素,终于从已经开到最大的抑制环的束缚中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是时候了。他对自己说。是时候让顾昭衍知道,他回来了。
但不是以季容与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谜团,一个威胁,一个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未知存在的身份回去。
他的回归,绝不能是无声的。
窗外,苍城的夜色正浓。
——
顾昭衍的私人飞机降落在苍城国际机场时,天刚蒙蒙亮。
他揉了揉太阳xue,连续几天的峰会加上赵家的饭局让他有些疲惫。秘书递来平板电脑,上面是最新的财经新闻推送。
“顾总,热搜已经压下去了,但赵家那边似乎还在推波助澜。”江荣青秘书小心翼翼地汇报道。
顾昭衍扫了一眼屏幕上#顾赵联姻#的话题,眉头微蹙:“不用管了,直接回公司。”
车子驶出机场,苍城的晨雾还未散去。顾昭衍望着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四年来,他几乎托人翻遍了整个联盟,可季容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掏出手机,解锁後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侧脸照——那是他偷拍的季容与,四年前在实验室里专注做实验的样子。
“还是没有消息?”他突然开口。
坐在车前排的江荣青立刻会意:“最近的一批季姓的Omega都已经一一排查过了,没有匹配的。”
顾昭衍的眼神暗了暗,下颌线条绷紧。片刻後,他冷声道:“先去一趟苍城基因实验室。”
“好的,顾总。”江秘书匆匆调整了导航的目的地,黑色的迈巴赫于是直直地开上了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