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司靠在椅子上,胸口起伏,压抑了三天的情绪绷成一条线,勒得他鲜血淋漓。
左池,你怎麽能……你怎麽敢……
傅晚司手死死攥着,指甲刺破了掌心,疼痛却及不上心痛的半分。
他想立刻抓住左池,问问他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玩儿的?谈到一半觉得没意思了开始的?还是……从一开始就在玩儿?
那这些日子里自己的掏心掏肺都算什麽?给小孩儿讲故事?让左池看看他有多可怜,好再多陪他玩一会儿吗?
太可笑了。
傅晚司,你怎麽能落到这个地步。
傅晚司低头看着地上的狼藉,这一瞬间竟是自嘲地笑了出来,手指抵着额角按得发疼,也挡不住脑海里的幻想。
如果这一切都是苏海秋的一面之词呢?
如果戒指是苏海秋抢走的呢?
如果他家小孩儿有什麽苦衷呢?
……
“傻逼。”
傅晚司笑出了声,低哑的声音透着掩藏不掉的疲惫和悲凉,他垂着头笑得肩膀有些颤,说不清这两个字是在骂谁。
只是很想笑,笑人,笑事,笑这一出持续了几个月的荒诞悲剧,他有一天竟然也能当个主角儿。
笑声一点点淡去,等最後一点儿声响也消失殆尽,汹涌的伤心才後知後觉地淹没他,从心脏到喉咙,凌迟一样漫溢到眼睛,再也喘不上气了。
肩膀麻木地垂下,傅晚司闭着眼靠在椅子里,脑海里有刺耳的忙音在响,夹杂在其中的还有那些想避都避不开的左池的声音。
说害怕,说离不开他,说叔叔你让我留下吧,说爱他,说想听他也说喜欢,说……
左池说过的话太多,也太好听,他就这麽信了。
够了。
到此为止了。
傅晚司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和另一枚一起收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他起身给自己做了顿饭,吃过後回到卧室,躺下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难受,说不出形状的噩梦缠绕着,让他连挣扎都显得无力。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他睡了一天一夜,爬起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耳旁嗡鸣着,手拄在床上险些手肘一软摔下去。
手机铃声不厌其烦地响着,微弱的动静从书房传过来,傅晚司坐在床边缓了很久才站起来,他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
铃声停止,没有间隔地再次响起。
傅晚司脚步虚浮地走到书房,捡起手机没看显示就接通了。
不可能是左池,剩下谁的电话他都无所谓了。
傅婉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有些僵硬的冰冷:“哥,傅衔云出车祸了。”
傅晚司一顿,糊成一团的大脑被迫清醒,沙哑地问:“怎麽样了?”
“刚送进医院,还在抢救,”傅婉初说,“我现在在医院楼下,你过来麽?”
“去,”傅晚司用力按了按太阳xue,“你先上去,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傅晚司看见手机里有几个陌生未接来电,还有几条短信,让他来医院,伤者现在情况很严重。
他睡糊涂了,没听见电话,医院又联系了傅婉初。
翻了片退烧药扔进嘴里,傅晚司开车去了医院,一路上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怀着什麽样的心情。
他生理上的父亲遭遇意外生命垂危,他却连一丝悲伤都挤不出来,只有无尽的疲惫。
到手术室门外,傅婉初正在护士旁边签什麽。
傅晚司走过去,看见了纸张最上面的病危通知几个字,傅婉初已经签了自己的名字,护士匆匆离去。
“怎麽回事?”傅晚司站在她旁边,跟她一起看向手术室的门。
“喝酒了,超速,撞上了拉钢筋的大货车,”傅婉初手机在响,她挂断了,“钢筋从玻璃插进来,扎了几个对穿。”
“大货司机呢?”
傅婉初吸了口气:“命大,钢筋全避开他了,胳膊和小腿骨折,别的地方还在查,目前没什麽大事。交警那边我让秘书跟着处理了。”
傅晚司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情绪。
兄妹两个都没再说话,直到手术中的灯熄灭。
“节哀”两个字从医生口中说出来,傅晚司眼底情绪波动了一瞬,旋即像个旁观的外人,冷静地跟着大夫去签字。
前些天还在跟傅晚司争吵的人,今天就这样冷冰冰地躺在了手术台上。
年少时傅晚司曾经无数次在伤痕累累後诅咒傅衔云死,真等到这一天,他心里没有畅快,情绪被太多事重重压住,连一丝波动都显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