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池很低地笑了声,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有些像哭了。
为什麽忘不了妈妈呢。
小池,小池,小池……
喜欢那个小朋友?
去,把他带过来。
做的真好,今天能吃一块糖。
喜欢糖?
好,只要你带回来一个宝贝,妈妈就给你吃糖。
喜欢妈妈?
你要聪明,要听话,妈妈才会一直喜欢你。
小池,喜欢是欲望,人有了欲望就会被控制,你要失控了麽?你不想要妈妈的喜欢了麽?妈妈也不要你了!你不听话!
左池紧紧地闭上眼睛,回忆着妈妈的笑容,扯了扯嘴角。
他喜欢太阳,是热的,像那场漂亮的大火,烧得很旺,烤的脸颊都是烫的,所有人都在哭。
为什麽哭啊,他笑得多开心。
他再也不会被喜欢的东西牵着鼻子走了。
左池不记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他忽然觉得回忆这些事很累,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和压抑,只是累了想睡觉,眼皮沉得擡不起来。
陷在傅晚司的床上,被傅晚司的味道包围着,潜意识好像觉得很安全,让他别想了,睡吧。
左池做了个暖黄色和青绿色交织的梦。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小村子。
傅晚司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说这里有条河,串联着附近的村子,那边是山,有三面是山,山上有很多坟茔,也有很多树。
从村口的小土路往里面走,最靠西的那片房子里,就有爷爷奶奶的家,三间房子,还有一个小偏房。
院子里曾经养过小狗,其实已经是快十岁的老狗了,傅晚司说它是土黄色的,叫鸭梨,十岁那年春天老死了。
他跟着傅晚司一起上山,把鸭梨埋在了一棵桃树下面,以後这里就是鸭梨的家了。
傅晚司说他们的家不在这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
这一晚的梦很清晰,连醒来後也记得清楚。
也意味着他睡得很沉,睁开眼时手指都是麻的,眼皮懒倦地想往下耷,浑身肌肉松松软软,提不起劲儿。
左池睁着眼,茫然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旁边睡着的傅晚司,手还搭在他身上,有些重量。
他吸了吸鼻子,习惯性地拿开傅晚司的手,往他掌心贴了贴,眼皮困倦地一点点合上。
……
几秒後,眼睛猛地睁开。
左池撑着枕头惊着了似的瞬间坐了起来,起的太快,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依然死死盯着身旁熟睡的男人。
心跳快得发疼,所有困意都被後背的冷汗抽走,只剩下一阵阵让他惊惧窒息的後怕。
他睡着了。
他在傅晚司身边睡着了。
眼底的恐惧和防备潮水一样涌上来,左池控制不住地伸手抵住傅晚司的脖子,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他歪了歪头,半晌,在几近崩溃的不安里神经质地笑了出来。
外面天已经亮了,窗帘缝隙里的光蔓延到床脚,一束挨着一束,拘禁着沉默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