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哲言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蓝色,但眼神清明如常:"宋老师。"他隔着玻璃微笑,"我梦见海底有个图书馆。。。所有被遗忘的故事都保存在那里。。。"
《潮生》画展如期开幕。
温哲言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重画了整个系列——这次不再是痛苦的记忆,而是γ孩子们想象中的美好未来。
主画《归航》前挤满了观衆,画面上一群发光的孩子手拉手站在海底,仰望水面透下的光柱。
而在光柱中央,沉落的鲸鱼骨骼正在化作珊瑚礁。
宋迟声站在画廊露台上,寒风拂过他的围巾。
林听屿从身後为他披上大衣,手里拿着两杯热红酒:"姜临夏和周小野在争论要不要拍纪录片。"
"关于什麽?"
"关于真相,关于记忆,关于。。。"林听屿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向展厅里熙攘的人群,"如何让沉没的故事成为滋养新生的礁石。"
夜渐深时,雪又下了起来。宋迟声独自站在《归航》前,发现画框角落有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十二个γ编号,和一句手写的话:【我们终将成为光】。
"找到了吗?"林听屿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宋迟声转身,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找到什麽?"
"你一直在找的结局。"林听屿伸手拂去他发间的雪粒,"《鲸落无声》的,我们的,所有一切的。"
远处钟楼敲响十二下,新的一年到了。
烟花在海面上空绽放,将雪夜照得恍如白昼。
宋迟声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亮,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有些战斗没有胜利可言,只有漫长的愈合;有些故事没有真正结局,只有一代又一代人的续写。
就像此刻,林听屿的吻落在他唇上,带着红酒的甜涩;就像温哲言的画前,林听海正笨拙地为他戴上围巾;就像姜临夏丶周小野和程愈在展厅角落碰杯,杯中的香槟映着画作上的蓝光。
就像所有沉入深海的故事,终将以另一种形式上岸。
过往随风散尽,一切回归正轨,可能提起往事,林听屿会笑着说:“这故事很长,也不好听,真正有意义的只有每个抛去世俗勇敢追光丶渴望光芒能在身上停留一瞬的主角们……”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灯塔,覆盖了海岸线,也覆盖了孤儿院废墟下那个装满录音带的地下室。
而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十二个孩子的笑声正随着潮汐起落,像他们从未真正离开过那样。
——
暮色漫过灯塔的旋转光束,七个并肩的轮廓凝在鲸歌起伏的甲板,像云注定遇见风,倏然相拥成一片完整的天空。
像云遇见风,倏尔便相拥。
——有些声音沉在深海,需要一生去听清。
宋迟声的名字是一道疤。
“迟”是真相晚了几年,是爱总在自毁後才敢确认;
“声”是他写尽衆生,却唯独“失语”的自己。
他总在等雪停,等灯塔亮,等一个人听懂他骨血里的鲸歌。
直到林听屿剖开那片海——
原来最深的黑暗里,连沉默都是回声。
暮色渐沉时,他听见林听屿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这世界欠你的声音,我替你讨回来。”
从此人间潮汐涨落,皆有回响。
—《迟声》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