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层层包裹的油布包。
当看到那个油布包的形状和沈清梧拿出它时郑重的神态,海姑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布包,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仿佛那是什麽绝世珍宝。
沈清梧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油布包,露出了里面那本泛黄的札记。
“这是……陈老伯托我,交给您的。”她说道,仔细观察着海姑的反应。
海姑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丶近乎虔诚地伸出手,抚摸着札记的封面。她的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眼圈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喃喃道:“……终于……终于送到了……”
她猛地擡起头,看向沈清梧,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激动,有悲伤,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沉重。
“孩子……你……你一路……辛苦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这是什麽……老陈头他……是不是已经……”
沈清梧沉默地点了点头。
海姑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古铜色的脸颊滑落。她用力抹了一把脸,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钢铁般的决绝。
“你放心!这东西,在我这里,就算拼了命,也会把它送到该送的地方!”她将札记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她看向沈清梧,语气变得柔和却坚定:“你就在这里住下,外面现在乱得很。我这里虽然简陋,但暂时安全。”
沈清梧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一些。她看起来找对人了。
海姑将她安置在屋里一个小隔间,给她拿来了干净的衣服丶食物和清水。沈清梧终于吃上了一顿热乎的饭菜,洗去了满身的盐渍和疲惫,换上了虽然粗糙但干净舒适的布衣。
她太累了,几乎头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昏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身体依旧酸痛,但精神恢复了不少。
海姑不在屋里,竈上温着鱼粥。沈清梧吃了粥,走出木屋。
阳光很好,海风轻柔。渔村看起来平静依旧,但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笼罩着这里。村民们看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探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担忧?
她在屋後找到了正在修补渔网的海姑。
“醒了?”海姑擡头看了她一眼,手上活计不停,“感觉好些没?”
“好多了,谢谢海姑。”沈清梧在她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问道:“海姑,我们……什麽时候把东西送出去?”
海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现在情况有点麻烦。”
她压低声音:“昨天傍晚,村里来了几个生面孔,说是收海货的商人,但看举止气度,根本不像。他们在村里转悠,打听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特别是……女人。”
沈清梧的心猛地一沉!追兵这麽快就摸到月亮湾了?!
“是冲着我来的?”她的声音发紧。
“十有八九。”海姑脸色凝重,“王庭那边下了狠心,赏格高得吓人。沿海这几个据点,恐怕都不太平了。他们现在还没搜到我这里,但迟早会来。”
“那……那本札记……”沈清梧急切道。
“东西必须尽快送走!”海姑斩钉截铁,“但我原来的那条线,恐怕也被盯上了。需要另想办法。”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看来,只能走那条最冒险的路了。”
“什麽路?”
“海路。”海姑看向茫茫大海,“三天後,有一艘‘黑鲛号’的船会经过附近海域。那船的船长……早年欠过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或许可以说动他,冒险带你和大靖东南沿海的一个岛上去,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离大靖更近,也更安全。”
黑鲛号?听起来就不像正经船只。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风险很大。”海姑看着她,“那船长认钱认人情,但也翻脸无情。海上风浪无情,王庭的水师和海盗也在四处活动。你怕吗?”
沈清梧摇了摇头,眼神平静:“不怕。”她经历的生死险境已经太多了。
海姑看着她眼中的坚韧,点了点头:“好。那你这几天尽量不要露面,安心待着。我来安排。”
接下来的两天,沈清梧足不出户,待在木屋里。海姑则早出晚归,似乎在紧张地筹划着什麽。村里的气氛似乎更加紧绷,那些陌生的“商人”并没有离开,反而增加了人手,像是在进行拉网式的排查。
第三天夜里,海风很大,海浪拍岸的声音格外响亮。
海姑深夜才回来,脸色在油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亮得惊人。
“安排好了。”她低声道,语速很快,“明天子时,村西头最偏僻的那个小码头,‘黑鲛号’的舢板会在那里等你。这是信物。”她递给沈清梧半块磨损严重的黑色玉佩。
“你跟他们走,他们会送你去‘三屿岛’。到了那里,找一个叫‘徐先生’的人,把札记交给他。他见到札记和这半块玉,自然会明白一切。”
“海姑,您不跟我一起走吗?”沈清梧接过玉佩,感到一丝不安。那些搜查的人越来越近,海姑留下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