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痛感
烟花散尽,夜空重归寂静,只馀下空气中淡淡的硝烟味和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江风带着更深的凉意吹来,观景平台上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去。
两人并肩沿着来时的小径往下走,谁也没有说话,一种微妙而宁静的氛围笼罩着他们。走到公园门口,许逸钦擡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拉开车门,让林安夏先坐进去,然後对司机说:“先到春林家园,然後再到T大西门。”
林安夏有些惊讶地侧头看他:“你记得我住哪里?”
许逸钦神色如常地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声音平静:“上次去的时候记了下名字。”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先送你回去。”
林安夏不再说什麽,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电台里流淌出的舒缓音乐和引擎的嗡鸣。
车子很快抵达了小区门口。林安夏下车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吃饭,还有…烟花,很好看。”
“嗯。”许逸钦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被路灯柔和光晕笼罩的脸上,“下次有机会再看。”
“师傅,麻烦您稍等下。”直到看着林安夏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许逸钦才示意司机继续开往T大。
回学校的路上,许逸钦靠在车窗上,方才被烟花巨响掩盖的心事,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地漫上心头。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小黑”,此刻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清晰地刻在他的意识里。
他後知後觉地感到一丝懊恼和忐忑,虽然声音被淹没,但那种强烈到无法抑制的情感宣泄,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他如何听到了,会怎麽看我的?
许逸钦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内心第一次産生了某种不确定的迷茫。
他仔细回想着林安夏今晚所有的反应,送礼物时的忐忑丶谈论病情时的坦诚丶看烟花时的纯粹喜悦丶以及最後那句礼貌的感谢…
他似乎是把我当作一个值得感谢丶可以信任的…朋友,或者学长?
许逸钦得出了一个让他心头微微发沉的结论。
那我却把他当成一只猫的。。。?
许逸钦第一次在感情问题上感到了真正的棘手和困惑。
他揉了揉眉心,决定暂时将这个问题搁置,至少,先维持现状,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另一边,林安夏回到安静的房间,洗去一身疲惫後,却毫无睡意。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嘴角还无意识地带着一丝浅浅的弧度。
今天的烟花真的很好看。
以後如果还有这样的活动…或许可以再去看看。
随即,他又想起了许逸钦。
今天的他,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笑容多了,眼神也格外…温和?
他是遇到了什麽高兴的事情吗?
林安夏猜测着,但很快又放弃了深究。
他习惯于接受他人表现出来的情绪,而不擅长深挖背後的原因。
只是,一种模糊而温暖的感觉萦绕在心间。和许逸钦呆在一起,似乎越来越轻松。他甚至又一次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哥哥,或许真的会开心很多吧。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慰藉和淡淡的遗憾。
最终,他将这种复杂而朦胧的情感归结为一种对稳定关系和温暖陪伴的渴望。
十一长假的最後一天,就在两人各自不同的心绪翻涌中,悄然落下了帷幕。
许逸钦是在第一节专业课下课後接到的电话,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他老家,他心头莫名一紧,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是苏秀文的儿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冷静而公式化的女声。
“我是。您是哪位?”
“这里是Z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您的母亲,苏秀文女士,今天上午在家中突发晕厥,被邻居发现後送至我院。经过初步检查,情况比较严重,请您尽快赶来医院。”
许逸钦呼吸骤然停滞了几秒,声音无法控制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具体是什麽情况?严重。。到什麽程度?”
“怀疑是恶性肿瘤,并伴有急性并发症。”对方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详细情况需要您到场後,由主治医生向您当面说明。请您尽快。”
电话挂断後,许逸钦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他立刻向辅导员请了假,买了最快一班的车票,几乎是一路飞奔着赶回了那座熟悉的城市。
当他赶到医院,推开病房门,看到母亲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时,双腿有些止不住的发软。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医生拿出厚厚的CT片和化验报告,指着上面的阴影和指标,用冷静而专业的语气向许逸钦解释:
“您母亲的情况确实比较棘手。初步诊断是胃癌,并且已经不是早期。”医生的手指点在CT片上一处明显的占位阴影上,“肿瘤位置不好,侵犯了周围组织,并出现了部分梗阻和出血,这就是她突然晕倒的原因。目前虽然经过急救暂时稳定了生命体征,但病情非常危险,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紧急状况。”
许逸钦的指尖冰凉,他努力消化着这些冰冷的术语和残酷的事实:“那接下来要做什麽,能治吗?”
“治疗是肯定需要的,而且需要尽快进行。”医生推了推眼镜,“首先需要尽快安排手术,切除病竈,解除梗阻,这是控制病情的关键一步。但手术本身比较复杂,风险也不低。术後根据病理结果,很可能还需要配合进行多周期的化疗,甚至可能需要靶向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