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时候不早了,该听的也都听到了,于是准备撤退,她先是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在冰凉的房顶上趴了这半晌,肩颈着实僵硬了,不料她刚一转头,却跟一双绿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一只顶肥硕的大黑猫。
那猫似乎是趁夜色刚打完食,正悠闲地在房顶上散步,也没想到这里竟趴了个人,刚擡起的一只前爪在看见妊婋转头的瞬间停在了半空。
一人一猫在屋顶上静静对视,皎洁银月在她们上空默默遥望,气氛有些凝滞。
妊婋认得这大黑猫,知道它一向在这附近出没,脾气可不大好,她还是走为上计,结果就在她正要开溜时,那猫儿开嗓了,发出一串低沉的警告吼声。
下面的侍卫听到屋顶上有声音,都警觉地往上看过来,妊婋正低着头往後退,不巧还是被看到了。
“什麽人在上面?!”
妊婋听见这话也顾不上隐藏身形了,双手一撑屋脊拔腿就跑。
一支利箭从下面飞出,打裂了瓦片,发出几声脆响。
大黑猫也受了惊吓,连忙转身飞奔,把碎瓦片蹬得噼啪作响。
“有刺客!”
廊下侍卫看到头顶的黑影如临大敌,纷纷朝外跑出,有来追妊婋的,也有不明状况跑去追猫的。
他们来不及爬上屋顶,就在下面一边追一边射箭,指挥府上方响起一阵瓦片碎裂的声音。
妊婋轻盈地躲开了那些箭,还从来时的角楼残墙翻出了指挥府,然而外围也很快有人举着火把四处搜寻起来。
眼见自己已被发现,几条路都有巡兵,她索性又攀上一处墙头,踩着墙沿朝幽州刺史下榻的大宅方向跑去。
凭借着这些年在幽州城走街串巷的经验,妊婋在墙头上熟门熟路地跑着,不时从几个里巷中跳下,在追兵的视野中消失片刻,随即又在他们弓箭射程以外的墙头出现,引着他们一路往刺史大宅追来。
她也没把引路举动做得太过明显,就在距离刺史大宅还有三条街时,她在墙头停留片刻,回头看着後面的人追上来,转而往东跑去,就像是到了这里突然想起来不能给主家找麻烦一样,消失在了刺史大宅东南角的另一个坊里。
做完这番假动作,她又赶忙从坊间另一头内巷残垣翻到了旁边坊里,一路走矮墙来到刺史府北边坊巷中停下脚步,细听外面动静。
不多时,果然外面传来细碎小跑的步伐,火把光照亮了几个坊的上空。
她贴墙来到坊门附近,透过门缝往外看去,许多巡兵已将刺史府所在的坊围了起来,刺史府东南角更是一片通明,方才她消失身影的那个坊也已被围。
刺史府附近的几个坊如今已没有民衆,在巡兵的火把中,这几个坊巷此刻热闹又空寂。
妊婋所在的坊门距离刺史府还有些距离,并不能看到那边的情况,只能隐约听到些争执声。
她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巡兵来围这边,遂转身从另一头翻出坊墙,又在北边绕了一大圈,确认无人发觉自己的踪迹,才回到玉清宫的後院里。
此刻已近三更时分,小後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正房的西侧屋亮着微弱的烛火。
妊婋轻轻打帘推门,屋内温暖如春,千光照和厉媗正在这里等她。
厉媗见她终于回来了,忙跳下炕来,一边帮她掸尘脱袍一边轻声问:“怎麽去了这样久?出什麽事了吗?”
“是出了点事,你们这边没听到动静?”妊婋脱了外衣在旁边热水盆里洗了手,接过千光照递来的手炉搂在怀里,踢掉鞋子爬上了炕。
厉媗帮她挂完衣服也走过来上炕坐了,伸手将千光照倒的一杯驱寒姜茶放到妊婋面前,问:“出啥事了?我们这边什麽响动都没听见,这一晚上静得跟坟圈子似的。”
玉清宫周边本来就没什麽民宅房屋,如今更是冷僻,外殿看守血衣的侍卫们显然也没收到什麽消息。
妊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将今晚的事言简意赅地跟她们说了一遍。
千光照和厉媗听完不约而同沉吟了片刻,厉媗刚想到什麽话擡头要说,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敲门声。
是外殿守夜的侍卫,朝里喊道:“禁军来人查夜,烦请几位道长到外殿配合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