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诓他的。”茍半仙又从荷包里捏出一小撮烟丝,往那烟袋锅上慢悠悠地塞着,“那个短命鬼有个屁的帝王相,但是我不这麽说,怎麽得活命?”
千山远低头一笑,又问:“你跟鸡毛贼也是这麽说的?”
“嗯,我说那鸡毛贼首领有开国高祖之相,又说鸡毛贼一衆将领皆有封侯拜相的吉气,这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不作数的。”
厉媗皱眉:“你说了他们就信?”
“当然不是一说就信啦,这里面可是大有门道……”茍半仙捏着烟袋锅子看向厉媗,“你想学?”
“我学你那破玩意儿干啥,一看你就是那种歪门邪道的屪……”厉媗又要动手,千山远赶忙伸手拦了一下茍半仙手里的烟袋锅子,又把厉媗挡在一步之外。
厉媗看千山远的手势,有些没明白:“咋,你还怕我打不过这豆芽菜?”
千山远瞥了一眼那烟袋锅子,笑道:“不是怕你打不过,只是怕你吃了暗亏,这可不是一般的烟袋锅子,这原有个名字,叫做‘拦面叟’,正经是件冷门暗器,文可吞烟敲背,武能点xue开瓢,你要是冷不丁挨上一下子,恐怕不好受。”
“哟,这位道家姐姐识货呀。”茍半仙有些意外,赶忙将烟杆打横,捏住塞了烟丝的铁锅子,讪笑了一下,“嗐,其实也没有传言中那麽邪乎,小小防个身罢了,要不是她一直想揍我,我也不会轻易出手。”
“原是一场误会,这位茍半仙的确是个女子。”千山远向衆人说道,“据我所知,拦面叟传女不传男,那荷包里的烟丝也是女子散结的养生药烟,她只是扮作男方士在平州城里行骗罢了。”
厉媗听了伸手问茍半仙要了一点烟丝,捏在手里碾碎看了看,又拿到鼻子底下细细嗅闻一回,从前她跟着姥姥学医的时候,也接触过这种专门用来通乳散结的药烟,只是需要调配烟叶和药草再搓成丝,步骤非常繁琐,用的人极少,方子几近失传,一般人也不认得这种药烟,这烟丝摸着还很新鲜,应该就是这两日搓的,这绝不是男人能有的手艺。
厉媗看完烟丝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茍半仙,这才把戾气收敛了几分。
茍半仙到这时候也把院中衆人都大致看了一遍,心里猜出了几分,问道:“你们是不是来救旁边坊里那些女子的?不是我揽功,但要不是我,她们现在早都被北伐军瓜分完了。”
接着她给衆人讲起其中原委,这些女子是北伐军屠城时专门留下来分赏将士的,原本镇北将军说要在朝廷赏赐下来之前先让大家得些彩头,但是茍半仙向镇北将军进言,说算到平州城里会出一位凤凰命格的女子,若得此女在侧,能保镇北将军逢凶化吉,无往不利。
但是这女子具体是谁,茍半仙说自己一时还不得而知,需得一一瞧过才能确定,随後又说瞧面相颇耗心神,自己一天最多只能瞧十个,再多就不准了。
镇北将军听完这话,当即取消了分赏,让人把那些女子都带到府衙旁边的三座坊内关起来,每日带十个人到府衙给茍半仙瞧看记册。
杜婼在一边听得入神,问:“所以这凤凰命格的女子你找着了吗?”
“哪有这号人呐。”茍半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忽悠屪子将军的胡话吗!”
“这麽说来你还是干了点好事。”厉媗仍旧皱着眉头,“那你跑啥?”
茍半仙叹了口气:“我昨儿见你们进了城看见男的就杀,只好躲在府衙密室,到天亮我觉得这样躲下去迟早要被你们发现,到时候你们看我扮成这样,万一不由分说就给我砍了,那我死得多冤,我就想趁你们还没起来,翻墙往旁边坊里换回女装,谁知道刚翻上去就被你拽下来了……”
听茍半仙说府衙里还有密室,花豹子忙回身说要带人跟府衙里几个丫鬟将这府衙再细细地搜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
妊婋和厉媗等人则同那茍半仙一起往府衙外面走去,要到旁边那三座坊里看看被关押的那些女子。
茍半仙路上问起厉媗为什麽看到她撕掉胡子仍然觉得她是男的:“你是觉得我长得很像屪子麽?”
厉媗歪头想了想:“主要是眼神吧,你的眼神,咋说呢,看人有点猥琐,屪子味儿挺重。”
茍半仙立刻明白了,整个人变得十分沮丧:“完了,果然不能一直女扮男装,我现在都挂相了!屪子这东西也忒邪性了!”
妊婋在旁边点头赞同:“确实,偶尔临时救急扮成屪子都已经让人很不舒服了,你这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得多憋屈。”
厉媗轻嗤道:“未必吧,人家不都在城里混成‘座上宾’了,指不定蛮享受做屪子哩。”
茍半仙被这话激着了,跳起脚来:“你以为骗子很好当吗!每天混在屪子堆里命悬一线,我都得靠烟丝续命!一天不来上几口憋得我胸直抽抽!”
妊婋听完笑了一下:“如今我们来了,往後你不必那样憋屈了。”
说话间,衆人已走到最近的那座坊门前,门上挂着三把大铁锁。
保管钥匙的几个城防兵早就被她们杀了,此刻都已经混在了尸体堆里。
妊婋走上前摸了摸那几把锁,只让衆人往後退一点,随後挥起坤乾钺朝锁链用力一砍。
三把巨锁应声落地,厉媗和杜婼站在左右两边,一起推开了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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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叟”,原本在甲骨文中是手拿火把在室内搜查之意,在《说文》中解为“老也”,即指老人,但在後来的字意演变中又被男的抢走了,在本文所处的架空朝代中,叟字代指老年女性,特此说明。
[2]“文可吞烟敲背,武能点xue开瓢”,改自网络冷兵器科普,具体出处未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