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停灯向晓“幽燕军杀来了”
魏州自从平叛大军出征後就开始戒严,连初一十五周边县镇乡百姓进出魏州城的定例也取消了。
但城门每隔三日还是会打开一次,给驻扎在城外大营拱卫魏州的将士与城内守军调换班次用的。
这天正好是换防的日子,天才有些蒙蒙亮时,城墙半腰上的灯笼已经燃烬,四下里一片朝雾茫茫。
一队城外大营的当值兵结束了昨夜的戍守任务,没精打采地走上北城门外供城防军出入的护城河小吊桥,准备进城换防。
他们在这边敲了一阵门,城门内毫无反应。
那领队正自狐疑间,忽然感觉到头顶有阵阴风扫过,还没等他擡头看,就有个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正砸在他天灵盖上,紧接着掉落在地,他捂着头往旁边躲了一下,定睛看那地上,竟是一条官袍上的蹀躞带,看制式规格,品级不低。
他看那蹀躞带的时候,早有旁边的男兵已瞧见上面的东西,不禁惊呼起来,甚至有两个吓得跌坐在地上,直拿屁股往後蹭,哆哆嗦嗦地指着城墙上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领队擡头看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致的海水江崖纹袍边,再往上是满绣的飞禽图,这是燕北道总督的官袍。
官袍下面没有脚,风一吹瘪下去,显然里面是空的,但是官袍圆领上方却有一颗人头,紧闭双眼,面目铁青,头上还戴着一顶镶玉乌纱帽,正是新到任还不满一年的燕北道总督本人。
此刻挂在城门口的,除了穿官袍的总督人头外,还有总督府的司马和几名吏臣,都是人头下面悬着空荡荡的官袍,一字排开,算上总督共有七位。
这七个人头官袍下方城墙上,还张贴着那张平叛檄文,经过十来天秋阳暴晒,又赶上这几日天干物燥,那榜文纸的边缘已有些斑驳脱落。
那些换防兵正愣愣地擡头看那几个人头时,恰有一阵萧瑟秋风吹过,那些人头下面的官袍随风摆动起来,城墙上张贴的檄文也被这阵风吹得散如败絮,在那几件官袍四周上下翻飞。
随着旭日一点点升起,城墙四周渐渐明亮起来,那些人又注意到,城头上的城防军旗不知何时已被人换了,此刻随风飘扬的旗子上不再是魏州的“魏”字,而是“幽燕”二字。
出事了,出塌天大事了。
男兵的尖叫声与清晨的朝晖一起划破天际。
那领队被这一嗓子嚎得耳朵直疼,等尖叫声在城门口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他t才如梦方醒,也顾不上什麽领队威严,只与奔逃的男兵一起朝大营方向跑去,他本是洺州府衙调派来的府兵,也是洺州刺史的亲信,他得尽快把魏州的事告诉给主子知道。
魏州城外拱卫总督府的兵马,也和这领队一样,都是从燕北道南部其馀三州调派来的,人脉关系都在各州城中或是下辖县镇乡里,衆人见魏州出了这样大事,显然城中已是没有能够做主的人了。
那些男兵听说城中出事,登时一哄而散,也不再听城外大营统管校尉的指令,都跟着各自的领队往他们来的州县逃去报信。
城外大营校尉见此情形也急了,一边高声喊着“逃军当斩”,一边带亲兵挥刀拦杀逃兵,那些逃兵见状跑得更快了。
大营内外乱成一团。
与此同时的魏州城中也没有比城外好到哪里去。
这日清早到总督府来当值的吏臣和衙役一到门口发现府门敞开着,往里走时发现四处血迹斑斑,直至後院竟发现了身穿厚锦常袍的总督尸身横在卧房外面,头颅却不翼而飞,旁边客院中留宿的一衆僚属,也皆穿着睡觉的常袍躺在院中,亦没有人头。
除了总督和那些僚属外,客院厅堂中还躺着两个无头尸,看身上衣着打扮,正是昨日来到府衙的那位白衣方士和跟班。
总督府值夜的衙役也死了不少,横七竖八地躺在前院和中庭回廊上,除了死的,估计也有不少跑了的,那些衙役见总督府内所有侧门角门全部都打开着,行凶之人恐怕早已混在逃跑的执事人中离开了,他们对这起突然袭击感到分外迷惑,连要往何处追凶都毫无头绪。
这时总督府外面街道上也乱起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幽燕军杀来了”,很快总督被幽燕军吊在城头的事传遍了各个坊间。
民衆纷纷收拾细软准备逃跑,更有那起万分惜命的男人,顾不得等家中妇女收拾铺盖,自己先一步逃出城去了。
好些妇人见这情形,索性不跑了,反正听闻幽燕军杀男不杀女,若是出了城,还得防着溃逃的男兵为非作歹,恐怕还没有留在城里安全。
另一边往外出逃的民衆发现,魏州四个城门不知何时全被打开了,城门外护城河上的大吊桥也都放了下来。
昨夜城头上的城防军死了不少人,城内清早换班的人见状都慌了,往外看又发现总督和一衆僚属的人头挂在城墙上,那些男兵忙不叠跑回城中大营,收拾财帛准备趁乱逃离。
城中的守城校尉挎着长刀在营房外四处喊人列队集合,但营房附近的男兵都在慌不择路地乱跑,根本没人有心思去听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