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平州的穆婛这日也跟了花豹子一起出城来迎,妊婋一眼瞧见了她,探身往前拉住她的手,看她又黑壮了些,额前细卷发丝下的眉眼英姿勃发,似乎一夜之间长大许多,褪去少年稚气,正经是个青壮女子了,与从前跟她在幽州府衙房梁上拿绳鈎偷烧鸡的小乞儿模样相比,已是大不相同。
当初她们从幽州城逃出来,至今一年有馀,妊婋看着她忽然想到,或许自己的模样也和从前判若两人了。
从营州回来的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千山远背手立在城头上,含笑见她们走进城门,才悠悠走下城墙,往府衙来与衆人相见。
平州的情况,妊婋和厉媗来时路上已听杜婼讲得差不多了,知道先前被镇北将军关在坊中的那三千女子这段时间每日都在校场操练,其中更有进步神速者,已能跟千山远和花豹子对上十来招了。
妊婋等人在府衙吃了些东西,待歇晌毕,都跟着花豹子和千山远来到校场,看衆人的操练成果。
平州城中的衆人都知道营州的北伐军已被妊婋等人全数剿除,鸡毛贼的零星残蛩也尽灭了,校场上衆人这日午後一见她们几人露面,登时爆发出一阵雷动欢呼。
因有此次营州大胜的鼓舞,平州城中衆人无不激动振奋,妊婋等人在校场看她们舞了一套刀法,都喜得连连拍掌,直说:“比我们出征杀敌的水平也不差了!”
大家看完演武又请凯旋的衆人同她们过了招,热闹到傍晚,花豹子请大家入席,席间妊婋提到回幽州的事,考虑到南边府衙情况不明,她们还是得尽快回去跟千光照等人合计後面的应对之策。
花豹子也正有此心,这些时日她总记挂着豹子寨衆人,恨不得明日就出发回幽州,这夜散席後,大家又往府衙大厅里议了半晌。
最後她们议定,明日往营州再派八百人,算上营州城留守的人数凑整两千,然後再给平州留两千人,馀下一千人回幽州。
营州那边各处都已留好了人,平州这边则由千山远和穆婛还有素罗刹共同留守,其馀人马由妊婋和厉媗以及花豹子和杜婼带回幽州。
衆人当晚确定好接下来的计划,第二日一早开始分批跟城中衆人询问各自去向意愿,花豹子和杜婼又将各自照管的琐碎事项跟穆婛和素罗刹细细交代了一回,从早到晚紧锣密鼓地忙了整整一日,终于把各处事都安排妥当。
又过一日清早,妊婋和厉媗先同五百人从平州西城门出了城,不多时,花豹子和杜婼也同馀下五百人来与她们汇合。
她们朝城头上前来相送的千山远和穆婛远远挥别,随後调转马头往西,向着幽州城的方向进发。
这一行人踏着朝阳出发,行至晌午,妊婋见前方不远处有条河,遂转身跟衆人说到河边饮马休整。
大家才靠近河边,忽见对岸有好些人聚在那里,妊婋细细望去,都是些衣衫褴褛的流民。
这河不宽,两边人隔河对望,那边流民瞧见河对面衆人骑着马又打着旗,有个人朝这边喊问道:“敢问是官军吗?”
妊婋听这话转头跟旁边的花豹子说:“我过去瞅瞅。”说完策马径直淌河而过,厉媗和杜婼闻言也都驱马上前,跟她一起过了河。
这河是个支流,水不深,她三人很快来到这边岸上,见这里聚集了十来个流民女子,正围着地上几具男人尸体。
“我们不是蓄意行凶!”领头那女子把手里带血的粗木棍往地下一扔,指着边上两个男尸解释道,“这两个人杀了那几个男的,又要来杀我们,还望明察!”
妊婋跳下马摆摆手:“我们不是官军,没人给你们定罪名,不必这样紧张。”说完她看了看地上那几具尸体,厉媗和杜婼也下马来看。
妊婋看完又问那些人:“你们从哪里来?”
领头的女子说她们是南边村中人,又说自家村里田地被一个庄主抢占了,妊婋转头往南边看了看,那一片都是平州下辖的乡村,她皱了皱眉:“竟有这样事?”
厉媗听完走上前问那庄主在哪里,得知离此仅半日路程,她转头跟妊婋说:“咱转道过去看看?”
她们如今虽占了三座城,但城池下辖许多县镇乡村还处于混乱状态,妊婋听厉媗说完点了点头,翻身上马要回河对岸跟花豹子衆人商议此事,厉媗叉腰说道:“行,你去吧,我跟杜婼在这边守着。”
厉媗说完转头见杜婼正拿着手里的龙鳞破云刀在那里扒拉地上的一具男尸。
方才来时杜婼就觉得这里有具男尸身上的衣服十分眼熟,此刻那男尸被她的刀翻过身,她定睛一看,果然是她那个总在娘耶头上作威作福的弟弟,此刻铁青着脸躺在地上,旁边的男尸也都是从前在村里常跟他弟弟鬼混的几个“耀祖”。
“杜婼,你瞅啥呢?”厉媗问道。
杜婼见问,擡头朝她笑了一下:“没啥,埋了吧。”
这时,河对岸的花豹子衆人也都跟妊婋一起骑马淌河来到了这边,正准备一起往南边那个庄子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