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方喊了一声,“好了,别光说闲话了,干活去!人家爱盖啥房子,关咱们啥事?”
衆人一听,也纷纷收了声,细一想,也是,人家能赚钱,那也是人家有本事,他们再羡慕也没用。
可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感叹,他们要是跟元香一样有点拿得出手的手艺活儿就好了。
倒也不指望真能盖起青砖大屋,能把日子稳稳当当过下去,不为吃穿发愁,那就知足了。
地基已经差不多打完,接下来准备立柱,也就是将主要的承重柱按地基的布局立起来。
建房的进程就这麽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
这日正好是金凤上集的日子,听说何氏也要去集市摆摊,能有个伴儿同行,自然再好不过。
加上金凤卖的是陶器,何氏卖的是吃食,两人摊子不同,互不影响,她便爽快应了下来。
何氏的豆子是前一天泡好的,天刚亮她就来元香家开始磨豆子了。
为了这趟集市,家里屯的豆子几乎用了大半,婆婆知道她要去做小买卖,心里虽盼着能挣点钱,却又怕要是赚不到可怎麽办?
嘴上虽没说反对的话,可脸上还是藏不住的心疼。
其实何氏她自己心里也没谱,要是真卖不出去,这些豆子可就白费了,思来想去,最後只做了两盆豆腐,权当试试水。
元香见她们都有货要带,便提议道:“不如赶我家的驴车去,这样还能省事儿些。”
金凤一听却有点犯难,她上次试着赶过一次元香家的驴车,可是这技术实在是不太行,驴跑起来左一歪右一颠,坐的人摇得跟筛糠似的。
陶器倒还结实点,捆紧了不让掉下来就行,但何氏做的豆腐那玩意儿可娇气得很,一颠一晃就碎成了豆渣。
她瞅着那些做好的豆腐,心里是直打鼓。
何氏那就更不会架驴车了,最後俩人还是决定用推车推着去,她俩可以轮流换着推。
既然何氏去赶集了,赵阿婆家的活儿便只剩下她和阿蓉两人了。
元香担心她们忙不过来,上午便提前赶到了大山哥家,一起帮着分担点活儿。
此时的厨房里,只有阿蓉一个人在,屋内响着“哒哒哒”的切肉声,节奏轻快,也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屋外,元香正和赵阿婆蹲在水桶边择菜丶洗菜,清水哗哗流过菜叶,顺带带走了叶面上的黄泥。
赵阿婆一边搓洗,一边忍不住絮叨:“这梅干菜啊,以前在老家,哪家不是要腌上一缸?要吃得时候去取便是,现在倒好,还得花钱出去买。”
家里虽然菜地也种起来了,但腌菜的最佳时间是秋末冬初,所以即使落到这儿也好几个月了,家里也还没腌上菜呢。
农家人现在要花钱买腌菜吃,真是心疼得很。
元香笑了笑,安慰道:“其实都一样,自己腌也得买盐呢,咸淡还不一定掌握得准,都是要花钱的。”
赵阿婆听她这麽说,想一想也对,神色很快松快下来,笑道:“也是哈。”
这边元香的菜也择完了最後一颗,递给赵阿婆,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
她走到水盆边洗净手上的泥污,又甩了甩水珠,便擡脚朝屋里走。
刚到竈屋门口,一只脚还未跨过门槛,就看见阿蓉姐正背对着门,立在竈台前忙碌,她身形本就纤细,此刻微微佝偻着背,低着头,耳边的发丝垂在了脸上也没注意到似的。
元香笑了笑,刚想出声问阿蓉姐那边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可话还未出口,她的视线就胶着在了阿蓉的手上。
只见阿蓉握着菜刀的手猛地一顿,像是被什麽烫了一下,随即,她极快地用刀刃片下一小块肥瘦相间的肉,紧接着手腕一翻,那块肉便像变戏法似的消失在了她宽大的袖口里。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之间,让元香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是不是看错了。
可她那一抹慌张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阿蓉姐?她这是?
她的心猛地一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理不清头绪,只觉得眼前人忽然变得有些陌生了。
她就这麽站在门口,没有出声,也没有进去,只皱着眉看着宋阿蓉。
就在这时,身後传来了动静。
赵阿婆也洗完了最後一把菜,正撩起围裙擦着手,嘴里念叨着“好了好了”,作势就要进屋里来。
元香心念一动,几乎是本能地身体一横,半边身子结结实实地挡在了门框前,同时拔高了声音,轻快地朝赵阿婆喊道:
“阿婆!我帮您拿进去吧!您歇会儿!”
赵阿婆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和拔高的嗓门弄得一愣,随即笑着嗔怪道:“哎哟,你这丫头,一惊一乍的!就这几步路的事儿,我还走得动,干啥还要你拿?”
竈台前的阿蓉自然也听见了,她握着菜刀的手骤然僵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跳得如同擂鼓。
她甚至能感觉到袖子里那块刚刚被切下的肉块此刻像烙铁一样烫着她。
片刻後,阿蓉才像是又积攒了些力气,极其缓慢地丶几乎是机械地重新落下了刀,若无其事地继续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