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赴边
许久,叶蓁才回过神,问:“你说什麽?”
齐砚又重复了一遍。
父兄去边关,他们本就是武将,连年征战对西北战场十分熟悉。
齐砚先不说未上过战场,更是连北境都没去过,就这样去边关岂不是白白送命?
叶蓁突然想到了皇家布告,布告通篇写了端柔做的害人之事,更确切地说,是害她之事。
虽然她还没细问,但她知道,这里一定少不了齐砚的手笔。
她都能猜到,皇舅舅自然也能猜到。
皇舅舅或许会容忍她倚仗着是他外甥女而飞扬跋扈,却不能容忍臣子在眼皮子底下算计他。
叶蓁想到这里,先因他替自己做了这些高兴一瞬,随即而来的是无尽的担忧。
她蹙起眉头:“是皇舅舅让你去的?”
齐砚将她手里还攥着的一支筷子抽出,和掉落在桌案上的那支筷子放在一起,方柔声解释道:“是我自己要去的。”
叶蓁眉头蹙的更厉害了。
齐砚:“西厥此次敢以倾国之力大举犯边,极可能去说服和北鹘一起出兵,北鹘若应了,北境必然也要打仗,北鹘若没应,可西北战事吃紧时,难保他们不会趁火打劫。”
齐砚擡起手,拇指抚了抚叶蓁紧蹙的眉头,又道:“北鹘这数十年来和我朝一直相安无事,换防到北境的边将也多有惫懒,士兵也不如岳父操练出来的西北士兵强悍,即便朝廷提醒他们注意北鹘,他们也可能不会当回事。”
叶蓁听懂了。
大禹和北鹘相安无事数十年,驻守北境的边将安逸了数十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北鹘会突然出兵犯边。
若北鹘没出兵还好,一旦出兵,北境就会轻而易举落入北鹘之手。
如果北鹘野心再大一些,西北有西厥牵制,北鹘趁此就可以径直突破北部防线直抵京城。
西北九州未收复前,至少还有雁门关据险以守。
而北境七州自前朝落入北鹘之手,就只能靠人力开挖河道,蓄水成塘,种上芦苇柳木来阻止北鹘骑兵快速突击。
春夏秋还好,可如果到了寒冬时节,这些人力打造的屏障也失了作用,只能靠重兵把守。
好在这些年北鹘不似西厥崛起迅速,北鹘王表面也看不出有什麽野心,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大禹友邻互市。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齐砚的手从叶蓁的眉骨移向她的面颊,抚了抚道:“所以,我必须去。”
叶蓁蹙着的眉头没有松开,反而更加忧心忡忡,“我朝那麽多武将,没有一个能守得住北境?”
她说完後,也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如果有这麽个人,还用得着齐砚亲自出马?
叶蓁深深吸气,道:“先不说你是文臣,不是武将,你都没去过北境,对北境都不熟悉了解,又如何能去牵制北鹘?总不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吧……”
说到此处,叶蓁顿了顿,嘟囔道:“你又不爱说话,哪里会有三寸不烂之舌?”
齐砚却缓缓绽出一个温柔笑意。
叶蓁这是在担心他。
他已经许久没感受过她这麽浓烈的关心了,望着她的目光一时失了神。
叶蓁也知自己阻止不了什麽,只好问:“什麽时候走?”
齐砚回神,道:“明早。”
天色已晚,叶蓁立即催促道:“快去沐浴,好生休息一晚,你都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明早又要去北境……”
说着就拉着齐砚起身,一边吩咐人备水,一边将齐砚推去了浴间。
她则匆匆回来亲自帮齐砚收拾起了箱笼。
齐砚沐浴回来,见到的就是叶蓁忙碌的身影。
两只箱笼摆在桌案上,其中一只已经放了衣物,从鞋袜到外衫,都叠的不算太整齐。
另一只箱笼里则是药物,有防蚊虫的丶防暑热的,还将纪太医制成的苏合香丸也给他带上了半瓶。
这一瞬,齐砚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二人刚成亲不久,他随太子观稼,出发前一日晚上,她也这般替他收拾箱笼。
齐砚忽而觉得心口都烫了起来,大步朝叶蓁走去,将她拉至怀中,紧紧抱住。
叶蓁被齐砚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挣了挣,道:“我还没帮你收拾完,只简单装了衣物和一些药,你想想还缺什麽,我知道北境夏日蚊虫厉害,其他的我也……”
话没说完,唇就被齐砚封住了。
齐砚一身水汽,身上是松竹清冽的味道,唇却火热,急切地碾了进来,失了温柔,带着从未有过的凶狠。
叶蓁要说的话顿时全忘了,只觉唇舌发麻。
这不禁再次让她想起了去年那日,齐砚踏雪而归时,那一身沉沉的肃杀之气。
没有一丝青竹俊柏之风,也没有一毫矜贵清雅之气,就好像是父兄连年泡在军营,征战沙场累积起来的威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