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往这位伍将军的面上扫了一下,想看出些端倪来,可他面色肃整,神情沉稳,不见一丝波动。
当下她思绪纷乱:他察觉了什麽?阿允当时的举动……是不是过于出挑,已经引起了这位将军的怀疑?
一想到阿允与方四娘的身份,恰与眼前的伍将军几乎天然对立,元香心头顿生压迫感。胸口微微发紧,呼吸也不自觉轻了几分,像怕发出一点声响就会暴露心底的慌乱。
不过当下她只能垂下眼,强自稳住神色,怕露出半点异样。
对面的伍承志见这姑娘当下脸色精彩纷呈,暗自觉得好笑。
元香略顿片刻,再擡眼时带着笑,神情自然,“将军怕是听村人夸大了,咱们是寻常农户人家,能人之说实不敢当,只不过是当时情况危急,家里人多出了些力气罢了。”
“至于家中人。。。。。。”她略叹了口气,很是遗憾的样子,“也是不凑巧,他出远门去了,这几日都不在家,怕是见不着将军了。”
她语气轻柔,笑意不改,听上去既谦和又诚恳,偏偏每句话都模糊得恰到好处。
伍承志那双锐利的眼眸就这样看着她,她那点掩饰在他面前几乎一览无遗,面上镇定,可是她袖下指节轻颤,呼吸浅而急。
不过他并未拆穿,神色依旧沉稳,唇角似有若无地一弯,心下暗道:陆允这小子找的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前几日初到村中见到她时,只当她是个模样生得极好的乡间女子,面容清艳,姿态娴然。
他原以为陆允不过是见色起意,在这山野村落里惹了什麽桃花债,才写信拿他曾经救过自己一事作为条件换得他来此地,嘱托自己又是剿狼,又是保护人的。
可如今一番对话下来,才觉这位宋姑娘在自己面前不见局促胆怯,反而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聪慧与沉着。
既然如此,有些话倒也不必再绕。
伍承志目光微转,道:“宋姑娘不必如此紧张,陆允兄弟是我旧友。我此番来此地,便有一半缘由,是受他所托。”
元香懵了,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丝难以置信:“旧友?”
他说他跟阿允是旧友,这怎麽可能呢?阿允不是。。。。。。
她目光微垂,眼底有细微的疑色流转,既震惊,又在下意识地权衡对方言语的真假。
但又在想,他那麽大个将军,何故要来骗自己呢?
伍承志看着她的反应,眉心微挑,并不急着解释,只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函。那封信显然被他细心收着,纸页边缘被风吹得微卷,却干净无尘。
他将信递出,语气淡然:“此乃陆允亲笔。”
元香不明所以,怔怔地接过,将信展开後低头看起了里头所写内容。
“承志兄,
一别多日,山川阻隔,不得亲叙,心下念念。
吾所居之平城许家村内狼患未息,闻朝廷已有调兵之议,山野险恶,百姓惊惶,若兄能亲往剿治,乃平城幸甚,允亦感念不尽。
此番离村,非为避事,实有一桩不得不为之事,容日後再向兄细陈。唯此行恐不归期,故斗胆一书相托。
村中有一女姓宋名元香,性情淳善而心思□□,家境寒素,然颇能自持。前次狼乱,多赖其周旋,方保一方安宁。允自知无功可言,唯愿兄于剿狼之馀,偶加照拂,是所厚幸。
寒信不备,惟愿珍重。
陆允谨啓。”
这的确是阿允的笔迹,之前一段日子里,他日日一早就教二果丶三喜开始写字来着,比她自己都有耐心,所以她不会认错。
她的目光就这样凝在信纸上,上头的一句句,简短而平和,却仿佛每一笔都带着他温声细语的影子。
特别是看到他嘱托他人照拂自己的话语落在眼里时,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紧,像被什麽堵住。
自他离开後的日子里,她一直有在刻意不去想他。
那些有他痕迹的东西,她一件件收进他原先住的那间屋子里,连那扇门都少去碰触。
她以为这样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平静些,不必受那些纷乱的情绪干扰。
可如今,再见到他亲笔的字迹还有字里行间不言而喻的怀念,那克制的思念瞬间失了防线。
眼角的酸意一寸寸泛起,鼻尖发涩,她再擡眼看向对面人时,哽声道:“多谢将军跟我说这些。”
伍承志微微移开目光,现下这情况是他不熟悉的,他一向习惯面对战场与刀兵,指挥千军万马,却从未遇过有女子当着自己面落泪,更何况,这女子心里还系着别人。
有些无所适从,所以他并未言语什麽。
元香忽然想到什麽,再开口时声音里含了份急切,“将军可知如今他在何处?境况如何?。。。。。。又何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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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回来啦[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