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下黄泉
“你很高兴,是吗?”
卢修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话。
他处在极端的暴怒之中,血液都冲上了脑门,像一条被逼到绝境的毒蛇嘶嘶喷洒着毒液,不顾一切,哪怕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看着我这个洋鬼子,一点一点的,被你驯化成你心目中那个模范丈夫?看着我学着那些可笑的礼仪,摆弄那些该死的笔墨,甚至…甚至开始对你那套虚僞的慈悲産生一星半点的认同?”
驯化?白素贞在心中微微摇头,生出一丝苦涩,若真是驯化,何至于让他痛苦至此?她看到的,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灵魂,她从未想过抹去他的锋芒,仅是,不想看他自取灭亡。
他逼近一步,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自欺欺人的以为抓住了真相的本质,心中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事实上他只是在为自己即将迷失的自我寻找一个迁怒的借口,却不承认他的脆弱。
“看看我这几个月的样子!”他低吼出来,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像一只被驯养的狗!学着那些可笑的仁义道德,学着对卑贱的生命假以辞色!就为了…就为了…”他梗住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
白素贞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缓缓落下,最初的惊愕过後,疲惫漫上心头,不是因为这争吵,她能感受到他神识内的剧烈震荡。
“我一直都在告诉你,你只是你。”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并不打算让矛盾愈加激化,他何时才能明白,她所注视的,从来不是虚幻的影子,而是他的本身。
“但你透过我在看谁?!”卢修斯恶狠狠的打断她,他以为早已与那个名为许仙的幽灵泾渭分明,此刻却发现事实更加骇人——他似乎正被她无形的手,通过那些潜移默化的情绪牵引,塑造成另一个模糊而令他憎恶的影子。
“你在透过我看那个早就化成灰的死人!!”
这是他最大的心结,恐惧的根源。之前的谈话并未消除隔阂,反而像在心底埋下了一颗被毒液浸透的种子,此刻在西里尔“像另外一个人”的评判下骤然生根发芽。
他恐惧自己所有的价值,都仅仅建立在与另一个人的相似之上。
白素贞沉默了。
许仙…这个名字再度让她恍惚,那年烟雨朦胧恍若隔世。
她无法完全反驳。
金钗为引,她最初认定的,确实是那缕缥缈熟悉的魂息,是千年等待给予她的执念。
但是与面前这个男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所拥有的一切劣根性,都如此真实而强烈地冲击着她。
他是不同的,截然不同,许仙是温润的玉石,而他,是浑然天成锋芒毕露的燧石。
正因他与他,截然不同,她清晰的认知到这一点,那缕相似的魂息不过是引她渡河的舟,而真正让她停留岸边的,是他灵魂中这团永不熄灭的火焰,那是如此炽烈亮眼的火焰,恨不得将所有人一并焚灭。
她想要的,非是让他成为谁,于她而言,他还是个孩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她的沉默如同最後的审判,卢修斯本该更加愤怒但又获得一种古怪的满足感,好似他说的确确实实就是这一切的真相,他越发的有了底气,甚至不再恐慌,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袭上脑海,他後退几步,语气变得坚硬如铁。
“很好。”他笑容难看,特地拉长了调子,尾音上扬,又端上了那副腔调。“很遗憾,浪费了你的时间,白娘娘,我并没有按照你想要的样子进行改变。”
卢修斯不再看她,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马尔福所有的筹码。
西里尔·塞尔温,一个重视利益的斯莱特林,这是卢修斯目前唯一的希望,需要一份无法拒绝的诚意,去打动前者。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类似癫狂的决心,是的,他要拿出足够的分量,证明他依然是那个能在魔法界翻云覆雨的马尔福。
回归魔法界,他必须回去,立刻,马上。
而白素贞…他绝不会将她留在这个见鬼的东方!就算她是将他当作替代品,她都只能是他的!是他的战利品,是他…绝不允许失去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