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鸠止渴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将光芒折射成无数璀璨的星点,华尔兹乐曲《睡美人》缓缓奏出。
卢修斯·马尔福微微躬身,向他的新娘伸出手,姿态无可挑剔。
纳西莎会意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另一只手稳稳扶上她的腰,将她带入舞池。他们随着旋律滑出第一步。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幕极致浪漫的景象。
但在不甚起眼的廊柱旁,高尔和克拉布凑在一起,与周围浪漫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他们的目光并未完全聚焦在舞池中央那对璧人身上,而是不时鬼鬼祟祟地扫视着宾客群落。
“看见了吗?”高尔用手肘碰了碰克拉布,声音压得极低,粗哑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粗俗好奇,“猜猜卢修斯会把那个情妇藏在哪?”
克拉布嘟囔着。“神秘得很。他把那收藏品藏得也太严实了。”
“等他给我们开品鉴会不知道等到什麽时候,”高尔咧开嘴,“我打赌那个女人今天肯定被带来了,就藏在哪个角落…真想看看,是不是东方媚娃。”
这边卢修斯俯身倾向纳西莎,嘴唇贴近她耳畔,从舞池外的角度看去,分明是一副耳鬓厮磨的姿态,不少女宾露出艳羡的微笑。
他只说了一个字。
“笑。”
纳西莎停顿了一下,随即,不到一秒钟的缓冲,一个完美的笑容立刻在她脸上绽放开来,新娘的羞涩与喜悦表露无遗。她仰头看着他,红唇微啓,似乎在回应他刚才的情话,亲昵无比,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舞步间一个自然的微顿。
卢修斯十分满意,连带着笑容都带了几分真实,他们身体紧密相贴,每一步都是精心丈量的结果。
不远处,白素贞站在阴影中,她终究是没能忍住来到这里,想要看看他的世界。
她和所有宾客一样,看到的是卢修斯与纳西莎亲密低语的画面。也或许,她过于敏锐的听觉,正好到了不远处那两位宾客毫不掩饰并满含恶意的低语。那些字眼——“东方收藏品”丶“稀罕”丶“情妇”——低级且粗俗。
而舞池中间的景象和谐登对,无一处不彰显着天作之合四个字。
“娘娘…他们…”白澈无声的来到她身侧,他想说些什麽,却发现眼前这恩爱的场景,让任何基于事实的控诉都显得过于苍白。
白素贞只是安静的看着舞池中央,看着那对璧人。
“你看,”她没能克制住语气中的嘲讽,“他们多麽默契,连笑容都如此同步。”
“所有人都看他们恩爱,所有人都认可他们。那麽,我这个站在阴影里,听凭他人视作收藏品的人,名不正言不顺,被当作情妇,难道不是理所应当麽?”她垂眸,心绪复杂,“这把让我难堪的刀,是我亲手递给他的。是我自己,一步步走进了这个尴尬的境地。”
白澈急切地上前半步,低声道。“一生一世很长,娘娘!这短暂一场,当不得真!他既已在此处筑巢,您又何必在此徘徊,徒增伤悲?我们离开。”
白素贞沉默着没有回应。
在舞曲终了,卢修斯与纳西莎在掌声中相拥定格时,卢修斯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她,他瞳孔一缩。
白素贞迎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她没有回应白澈的劝说,轻声说道。
“戏幕已开,宾客满堂。现在离场,岂不是扫了主人的兴?也显得我…太输不起了。”
她转身,不再看那场属于马尔福先生与夫人的辉煌戏剧,也将那些关于“东方藏品”的粗俗议论和刺耳的掌声,一同抛于身後。
马尔福庄园的西南别馆,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孤岛,沉寂在愈发浓重的夜色里。这次白素贞没有点灯,她静坐于窗边的那张软榻上,月光浅浅的打在她身上,她反复摩挲着那枚素圈银戒,白澈无声地侍立在门外。
脚步声,还是打破了这片宁静。
那脚步声急切,是属于这里唯一的男主人。
卢修斯·马尔福没有敲门,他略过白澈,无视那难看脸色,径直推开了内室的门。他身上带着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香槟的微醺,白色的礼服早已脱下,他仅着衬衫便匆匆赶来。
他没有立刻说话,在昏暗的室内扫了一眼立刻锁定她的身影。在看到她指间那一点微弱的银光,松了口气。
“你都看到了。”他向前几步,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了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看到什麽?”她问,“看到马尔福先生与夫人珠联璧合,宾主尽欢?”
他再度在她面前单膝下跪,试图去捕捉她的目光,“你知道的,那只是表演。”
他去碰触她放在膝上的手,想要感受那枚戒指确实还戴在她的指间。
白素贞却在他碰到之前,微微蜷起了手指。